恋人


“我是这里的探长,有什么能帮助你的”
“这里有一百万定金。”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将保险柜推到我面前,从上衣中颤颤巍巍的取出一张照片:“这是她三十五年前的照片,背后有她的名字,我想知道她现在的生活起居,过的怎么样,事成之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简陋的侦探事务所中,老人坐在我面前,眼神委顿下来,皱纹顺着眼角,一层叠着一层。他有一些紧张,掏出烟,双手哆嗦着点着火。
“就这么简单吗?”我问:“还有什么其他要求?”
老人清了清嗓子:“当然,最好……”老人有一些犹豫:“能拍到她洗澡的照片就更好,当然”老人有些迟疑:“能看到她现在的生活我就很满意了,拍不到就算了。”
“最重要的一点,千万不要打扰她现在的生活”老人最后补充道
“请你放心”我起身站了起来,将老人送到门前:“我们一定会按照你预定的时间如期交货,我保证”我伸出手去:“合作愉快!”
这是一张已经略微泛黄上世纪的柯达冲印照片,照片的女孩大约十八九岁模样,一只手叉在腰间,另一只手高举过头顶,棕色墨镜别在额头,脸上露出微笑,显然这是一张经过修饰的艺术照,照片背后写着她的名字。
“给我查一查这个人”我将照片递到助手桌前:“半小时后给我回话。”
我坐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从办公桌下取出反窃听侦测器、无线高分辨率摄影仪、Google glass Ⅲ便携式设备,将这一身行头打包装在斜挂在墙上的的单肩包内,一切准备妥当后我坐了下来,冲上一杯速溶咖啡,点起烟坐在这间光线昏暗的房间内。
半根烟后有人敲我的房门,助手走了进来,将一张打满五号字体的A4纸递到我面前:“探长,这是你需要的资料”
我睁开眼,错略看了下照片上这个女人的资料,又详细的看了看地址,抬起头:“明天早上早点过来,和我一起去篱落街”我对助手说道
篱落街的早晨阳光明媚,这是本市最大的一处服装批发零售市场,早晨七八点钟这里已经挤满了人,我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街道中心的石塑雕像前站定,指了指篱落街背后三十层的办公楼:“在十七层”我说:“昨天晚上我通过电脑侵入这幢办公楼的安保系统,我们的目标是一名制药公司的出纳会计主管,这里是她每天去上班的必经之路。”
“你能想象她现在的模样吗?”助手问
“不很确定,但我们要相信直觉”
九点零三分,我感到那个女人正在朝我们靠近,人群中穿着灰色的办公制服,踩着高跟鞋,带着黑色的墨镜,拎着包正一步一步走到我们面前。
“就是她”我说:“准备好器材,预备贴身。”
助手迅速掏出器材,假装站起身来,等女人走过我们身边,立即尾随其后,我也站了起来,跟在他们两人身后,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保持的正好,我相信助手已经拍下了最珍贵的第一帧画面,剩下不到百米的路程,我们走的很慢,在篱落街转弯的尽头,女人突然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接着回头折返,似乎是忘记了什么东西,我有些紧张,我看到助手假装别脚到就近的店内,女人没注意到我的助手,我松了口气,也别过头去,女人的脚步匆忙,再次经过我的身边,又突然停了下来
“这是他需要的照片”女人站在我身后递给我一个信封:“告诉他,这么多年,我也用同样的方式爱着他。”

老屋


很久没写过“双生文”了,这个词是我生造的词,我不确定知道到底有没有这个词,在看到鹤立群《老屋》的时候突然玩心大发,决定也来这么一篇。

我想起你的马尾在红色格子衫后跳跃,“马莲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那是二十年前的教室外,我假装从你身边走过,偷偷看上你一眼,你跳起来的样子像一只前肢抬起的小兔,不知为什么每次一见到你我都会面红耳赤,有时你不经意间看我一眼,我像是突然被发觉低下头又急忙走开。那时候你和我不在一个班级,只在第二节课间的时候偶然出来跳皮筋,我有时候躲在教室的玻璃后远远的看着你,有时候和其他几个小伙伴追逐打闹着从你身边呼啸而过,大叫大嚷。你从没有主动和我说过话,我也从不敢正眼看你。

天空下着雾雨,在二十年后的这个春天,我偶然从老屋前走过,突然想起那个记忆中模糊的你:矮小的个头、双扎的马尾、跳跃的身姿。老屋原来是你的家,也是这样一个雨天,你和同学合撑着一把伞,肩搂着肩,到家门口还有一截距离时你嗖的一声从伞下跳出,钻到老屋檐下笑着与同学挥手,明天再见。那时我依旧远远的站在你背后,我多希望那个伞下小小天堂中和你站在一起的人是我。
此时我站在老屋前,依稀还能看见老屋墙上粗粗斜斜的“商店”两个毛笔字,木质窗户红色的油漆早已剥落,玻璃不知是被风吹雨打还是哪个顽皮的小孩砸碎,荒草间依然能发现一些残存的玻璃碎片,我起身转到老屋的横墙,原来这里有一扇小门,我还记得我时常看见你从这扇门中进进出出,有时候唱着歌,有时候嘟囔着小嘴坐在门槛石上,什么话也不说,低着头,来来往往的人有时停下来逗你开心,你常常懒得搭理他们,下巴磕在石头上,两只手背在身后张起,像一只大大的飞机。可是如今这扇门已被砖头横垒起来,在后面的窗户里,我探头朝屋内望去,却发现早已空无一物,有的只是在墙角一张一张的蛛网在破旧窗户透过的风里四处飘荡。我想你们肯定回来过,后来垒过的门和外墙重刷上的那一层薄薄的白色涂料都能证明,或许来了又走,这里虽不再值得停留,我想却也是过往你们或深或浅的回忆。
老屋的确很老了,如果你能再次看到它,你一定会发现岁月在它身上刻下的深深皱纹,那一条一条的裂纹像手心的脉络四处延伸,躲在屋檐茅草席中的一只只度过冬天的鸟儿探出小嘴,被细雨淋湿又倏的缩了回去,两只纤细的脚儿蹦蹦跳跳,我想它们一定是看过你的表演。
我没有急着赶路,又绕到屋前,久久伫立在那一口老井旁边,我仿佛再次回忆起这里发生的过往:你穿着红色格子衫蹦蹦跳跳,梧桐树宽大的叶掌飘落到身边,你随着井边取水的人们探着脑袋朝水中望去,井底的笑容被水绳放下去的木桶打破,你又蹦蹦跳跳的跑开,越跑越远,像是那飘散在老屋顶上的炊烟。
你走了,我们再也没相见,人潮汹涌中我们即使再相见也不会识得彼此,我们像两条直线从相交的地方平行走远,你过的好吗?我有时候会突然问自己,耳边又再次回荡起那熟悉的歌声:“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
我笑了笑,从老屋前捡起一块红砖头,在那白色的墙壁上,我记得当年崔护的诗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偷窥者


对面十三楼靠北的房间中住着一个妓女,夜幕像黑色蛛网一样降临下来,我的视线从双筒望远镜中移开,今晚她还没有接客,我有些失望,我在窗帘的帷幕中坐了下来,点起一根烟,烟雾像魔鬼般萦绕,我想起她的裸体以及挑逗的姿势,抚摸着身边的毛瑟M1896,金属的质感从手心中摩挲而来,我将它抵在鼻子前,硝烟和机油的味道穿过我的脑海,我太熟悉这种味道,子弹从枪膛中射出,穿过胸膛的肌肉纤维、骨骼、血管抵达心脏,像浓云密布中的雷声,周围静的令人发毛,那味道的形状从枪管中像逐渐散去的烟圈。

我走进卫生间,衣服也不脱,一头扎进放满冷水的浴缸,屏住呼吸,似乎过了很久,我听到心脏的跳动越来越急促,我要杀了他们,我再次肯定的对自己说,举起水淋淋的手抓起浴缸檐角的一梭子弹,上膛、拉栓,从水中抬起头,迈着漉湿的双脚走出房门。
夜风卷起天空和路面上的云,月光在云层深处匿着,我顺着石阶,穿过玻璃门,伺伏在十二楼安全通道的木门之后,指针指向十二点,我听到脚步声从楼上传来,“果然,这个婊子,她怎么可能放过每一个浪荡的夜晚”我暗自骂道,握紧枪,顺着楼梯悄悄的逼近了十三楼。
“让我摸一下”他说:“我都付过钱了”
“到门口了,你就不能再等一等”
“外面刺激点,反正也没人”
“别这样”她压低了声音:“我总感觉有人在窥视着我们”
我像是突然被人发觉了一般,将手枪迅速插回裤兜,接着我听到钥匙转动锁芯的声音,短暂的迟疑,门“砰”的一声从里面反锁了,我有些懊恼贴着墙壁走到门前,耳朵贴在门上。
“你来啦”她说:“我听到声音,怎么站在门口,进来吧”
“他人呢?”我问:“我明明听到有人和你一起”
“什么人?”她有些疑惑:“我在等你,亲爱的”
“别编了,他穿着棕色的牛仔裤,黑色的T恤,留着长头发,我看见她和你一起进来了”
“哪有什么人”她像往常一样走过来,搂住我的脖子,嘴唇贴到我的耳朵上:“别老是疑神疑鬼,人家在家等你好长时间了,你怎么才来”
“你这个婊子”我一把推开她,直直的朝卧室走去:“我要杀了他”
我走进卧室,打开衣柜,撩起床单,翻遍了敞开式阳台的每一个角落,她站在我身后一句话也不说。
“你到底把他藏在什么地方了?”
她没有回答我,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
我一个箭步跨到沙发前:“人呢?”
她依旧没理我,眼睛冷漠的抬起来
“你说不说?”我一把掏出手枪,枪口对着她
她霍的站起来,一巴掌打掉我的枪:“你要是还想在我这里尝点皮肉的好处,就收起你那疑神疑鬼的性格”
“别这样”我双手抱起头,一屁股坐到茶几上:“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空气静止的像是屏住的呼吸,过了好大一会儿,我抬起头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原谅我,别生气了”我站了起来,把她的头抱在我的怀里,从额头长吻到嘴唇,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我开始脱她的丝带衫一路褪下她长长的丝袜。
“把窗帘拉起来”她躺在沙发上迷蒙的对我说道:“我老是感觉有人在对面窥探着我们”
“别管他”我的手按在她光洁的小腹上顺着平滑的曲线一直向下探去
“求你了,把窗帘拉起来”她扭动着身体
“等一下,有人敲门”她急忙穿起衣服
“别,是个杀手”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