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度归档:2018年03月

偶像的大多数


2004年10月,乔布斯见到了他的偶像鲍勃·迪伦,他们交谈了近两个小时,乔布斯后来回忆说:我当时紧张极了,跟他说话时舌头都打结了。他是我的偶像、英雄。这件事足以表明,即使是信徒众多的乔帮主也是有偶像的,而且和大部分人一样,面对偶像时也会犯肾上腺素飙升的毛病。 

我最近在思考关于偶像的问题,根据我的个人经验,大体上有这几种规律:1.与弗洛伊德对梦的概括一样,偶像是自己愿望的达成 2.偶像与年龄成反比,即年龄越大偶像越少。3.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偶像、想象中的偶像、作品中的偶像不是一回事。 

很多人十几岁时候开始有自己的偶像,这个年龄段心智还不算成熟,因为媒介的“光环效应”很容易喜欢,崇拜某些人,将这些人视为自己的偶像,比如球星、作家、歌手、演员等等,这当然有媒介的放大作用,但更多的其实是自己愿望的一个达成。比如我当年在柘中司职后卫,虽然从外人来看,我皮肤黝黑,肱二头肌发达,小腿耐碰撞系数高,有马丁路德金的风范,但我自己认为自己是罗伯特·巴乔,忧郁、蓝眼睛、有一头飘逸长发,双手叉腰,射失点球都那么帅。这其实就是自我认同的问题了,人的大脑要不会这点欺骗,很多人活不过青春期。去年国庆假期,鹿晗公布恋情,许多小姑娘要死要活,抽噎不止,接着临近十一月,纸价大涨,我想这其中必有联系。不过,总体上比以前要进步了,成龙在接受访谈时,说自己年轻时不能对外公布恋情,时不常被八卦小报偷拍了,结果第二天或者之后几天,不知道哪里的小姑娘想不开,咣咣跳火车了。 

对我我个人来说,我自己喜欢的偶像越来越少,我能想起来自己以前喜欢过的偶像,有任贤齐、张卫健、成龙、周星驰、朴树、许巍、唐朝丁武、张国荣、梁朝伟……这个名单有很长,但是现在基本没有了。举个周星驰的例子吧,周星驰可能是喜欢最久的偶像了,从网吧看《少林足球》到付费买《功夫》以及到电影院一刷两刷的支持后来的一些导演作品,但是从《美人鱼》之后我就不大看他的作品,我失去了对他最新动态的关注了,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大概没有人会一直喜欢同一种口味的大葱油条,而且可能最近这些年,内地的电影市场好赚了,逐渐丧失了最初的“匠心”,个人最喜欢周星驰的两部电影是《喜剧之王》和《功夫》

我真怕他没有我想象的那样聪明。让我高兴的是,他还是那么敏锐,和我想象地一模一样。鲍勃没让我失望。

这是乔布斯那次见面后对鲍勃·迪伦的评价,当然,粉丝也是有要求的。有的人要求高点,有的人要求低点。 

这就牵涉到第三个问题,我们究竟是喜欢一个人呢?还是喜欢自己想像中的人呢?还是喜欢他的作品勾勒出来的人?我有个朋友喜欢歌手李志,李志写过一首《山阴路的夏天》。有一年夏天他去到到南京,多方打探,终于在某个南京的犄角旮旯找到了山阴路。在夜晚,他激动的给我打电话。当然我不是没有过这种冲动,当年被文艺蒙住了心,喜欢海子,觉得要去海子的墓前看一看,有一年从芜湖过,短暂停留,我觉得是不是要去买张到安庆的票,但是在某一瞬间,立马反省了自己,这也成为了我后来的标准:将人和他的作品分开。当然有些人很统一,但绝大部分人和人的作品是两码事,你永远不知道文字或者声音后面是个什么抠脚大汉,当年枪花主唱一个月不洗龟头,然后找果儿给自己口交,将呻吟声录到作品里去了,这种行为艺术真不是我辈凡人能够他妈的理解的。

当然,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还是有一两个偶像的,但更多的是当做人生某个阶段的路标而已,指明方向,像是在海面航行时抬头仰望的北斗七星。仅此而已。

一个小兄弟的爱情故事


当年在WH的时候,有一个刚毕业的小兄弟和我同寝,时间久了,耳鬓厮磨感情挺深。犹记得当年,这小子有一个从高中走过来的小姑娘,大学考到同一座城市,两小无猜,偶尔到我们住的地方过过夜生活。无奈居住环境所限,每每这个时候我这个电灯泡乐于成人之好,静悄悄披上外衣,在夜空里嗟叹的去上工地,那里三五大汉,就着三两瓶白酒和花生,鼾声震天。

我想这可能就是最美好的爱情故事了,来啊,快乐啊,反正有大把时光,来啊,浪荡啊,反正荷尔蒙旺盛的爆仓。

后来我离开WH,时不常的还有些联系。走时我曾许诺,万一哪一天三哥骑上那青骢骏骥,手握百万人民币,定不相忘。

后来的后来就没有后来了,我们依然彼此在工地搬砖。他能搬三块,我胖得不成样子,不再年轻。

前几日我们在网络上遇见,我问他,时光已飞去五六年,没听说你孩子打酱油的消息嘛。他叹了声,早分了。我说是不是因为你矮,他说不是,是穷。

原来前两年已经谈到提着两瓶茅台上人姑娘家看老丈人的地步了,无奈彩礼太高,房子,车子移了两座,倒在彩礼的大路上。姑娘说听爸妈的,又将彩礼和在不在乎,爱不爱我上升到哲学高度,挫骨销毁,面目全非。

我以一个没有经验的过来人安慰他,我说你看,在经济学上你就不应该倒在彩礼上,彩礼是什么?是负债,结婚后变成双人负债,两个人还钱比一个人快多了。我说现在还有机会吗?人姑娘成为别人篮子里的菜没有?他说不知道,听说在老家干会计,有认识的一个多金男。我说什么叫听说,你没从小道消息上去打听,他说没有,分了就分了,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我说去你妈的,赶紧开视频。昨天他告诉我,从她大学校友的口中得知,结婚了,娃刚满月。还不知廉耻的发了一张带娃图。

我的心顿时跌入谷底,他还安慰我说,算了,三哥,大丈夫何患无妻。我被这种比我还直男的汉子惊呆了,以前只觉得他鼠目猴眉,难成大器,没想到连猴屁股都算不上。

我说那你现在有对象没有?性生活和谐不和?

他说没有,三哥,你还记得当年我们在小房间里各自捧着笔记本一个看泷泽萝拉,一个看坂本丽娜?

我说怎能相忘?可是你三哥我条件有限,要有这么个曾经大好青春年华同床共枕的姑娘,我早他妈结婚了,义无反顾,不顾一切,横冲直撞,死不回头,可是不是没有嘛!可是你毕竟曾经拥有,这不一样。在你余生,如果一直在工地搬砖,今天港珠澳大桥,明天武夷山隧道,后天中铁四局,估计你再不可能有时间有精力去邂逅,有的只可能是相亲、相亲、相亲或者约炮、约炮、约炮。最后随便找一个完成基因遗传的大任,了无意义。

他说,三哥,我知道你能文。别这样。

可是又能怎样呢?他突然反问我。我被问住了。

在视频里,他递给我一只软中。

很多问题根本没办法解决,当年你推荐我李志的《天空之城》,里面唱:“爱情不过是生活的屁”。我有三个哥哥,我最小,买房子已经负债累累。而我能力有限,人在这时又完全没有主见,全听父母,换做是你,你能怎么办?

我想我终究还是理想主义了,现实里,我可能并不会做得比他好。

于是我们彼此调侃。

我说,几年没见,你还是那么矮。

他笑笑,你还是那么黑,还胖了。

戏谑后,心事重重,没再语言。

奇特的一生


在微信阅读APP里无意中发现了一本叫《奇特的一生》的书,排名挺高。一般来说我对传记类的作品不是很感兴趣,正好阴雨绵绵,在一个无所事事的下午,天晴多晒被,天阴多看书,就随便翻了翻,结果这不期而遇让我震撼,我很少使用“震撼”两个字,但除了这两个字,我实在找不到其它的形容词。传记中的人叫柳比歇夫,让我们先领略一下他的遗产。

他生前发表了70来部学术著作。其中有分散分析、生物分类学、昆虫学方面的经典著作,这些著作在国外被广为翻译出版。 
各种各样的论文和专著,他一共写了500多印张。500印张,相当于12500页打字稿。即使以专业作家而论,这也是个庞大的数字。 
柳比歇夫的遗产包括几个部分:有著作,探讨地蚤的分类、科学史、农业、遗传学、植物保护、哲学、昆虫学、动物学、进化论、无神论;此外,他还写过回忆录,追忆许多科学家,谈到他一生的各个阶段以及彼尔姆大学…… 
他讲课,当大学教研室主任兼研究所一个室的负责人,还常常到各地考察。20世纪30年代他跑遍了俄罗斯的欧洲部分,去过许多集体农庄,实地研究果树害虫、玉米害虫、黄鼠……在所谓的业余时间,作为“休息”,他研究地蚤的分类。单单这一项,工作量就颇为可观:到1955年,柳比歇夫已搜集了35箱地蚤标本,共13000只。其中5000只公地蚤做了器官切片,总计300种。这些地蚤都要鉴定、测量、做切片、制作标本。他收集的材料比动物研究所多5倍。跳甲属的分类他研究了一生。

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知识的深度和广度上取得如此大的成就? 
当然他肯定不是天才,因为在科学史上的天才们,牛顿、爱因斯坦广为人知。那么他究竟使用了什么方法呢?

柳比歇夫独创的“时间统计”

亚历山大·亚历山德罗维奇·柳比歇夫的日记并没有全部保存下来。他1937年以前的文档,包括日记,战时在基辅丢失了。第一册日记合订本倒是保全了——一本大账簿,用打字机打的,字是红蓝两色,打得挺漂亮,日期起自1916年1月1日。1937年以后直至他临终前最后几天的日记,共有几大厚册:已不是账簿了,而是用练习簿订起来的,后来又装订过——都是自己动手干的,不太美观,但很结实。 
我翻着他的日记,一会儿看看1960年的,一会儿看看1970年的,瞅一下1940年,看一眼1941年——哪一年都是一模一样,千篇一律。天哪,实在谈不上是什么日记。哪一天都是一篇短短的明细账,记着当天干过的事,注明用了几个钟头几分钟,还注了些莫名其妙的数字。我看看战前的日记,也如出一辙。没有记叙,没有细节,没有思考——一般构成日记中心内容的那些东西一概不见。 
  
乌里扬诺夫斯克。1964年4月7日。分类昆虫学(画两张无名袋蛾的图)——3小时15分。鉴定袋蛾——20分(1.0)。 
附加工作:给斯拉瓦写信——2小时45分(0.5)。 
社会工作:植物保护小组开会——2小时25分。 
休息:给伊戈尔写信——10分;《乌里扬诺夫斯克真理报》——10分;列夫·托尔斯泰的《塞瓦斯托波尔故事》——1小时25分。 
基本工作合计——6小时20分。 
乌里扬诺夫斯克。1964年4月8日。分类昆虫学:鉴定袋蛾,结束——2小时20分。开始写关于袋蛾的报告——1小时5分(1.0)。 
附加工作:给达维陀娃和布里亚赫尔写信,6页——3小时20分(0.5)。 
路途往返——0.5。 
休息——剃胡子。《乌里扬诺夫斯克真理报》——15分,《消息报》——10分,《文学报》——20分;阿·托尔斯泰的《吸血鬼》,66页——1小时30分。听里姆斯基·柯萨科夫的《沙皇的未婚妻》。 
基本工作合计——6小时45分。 
  
几十、几百页都是这种枯燥无味、事务性的记载,每天五至七行。如果不是搞昆虫学,那就是连着几个月记着写那本大书《文化史上的德谟克利特和柏拉图两个流派》,或者是《形态学的发展》,或者是《应用生物学中的统计方法》,再不然是他1951至1952年编写的教程。他总是注明一天用了多少时间写这部或那部稿子。他的日记,内容就是如此。至少猛一看给人这样的印象。

这样类型的时间工作账簿他写了多久呢? 
一生!!(原谅我用两个感叹号) 
2016年8月到2017年8月我曾经做过一个个人实验“无论内容,每天更新一条朋友圈”,这个实验曾经让我“欲仙欲死”,任何事情如果你将时间的尺度拉长到以年为单位都是极为恐怖的一件事,想想吧,即便是刷牙洗脸这种事一年中可能也会有一两次意外,然而即便是在战争中,即便是在得知自己的儿子死在战场上,这个时间统计的工作账簿也从未间断,我意识到“自律是幸福生活的源泉”这条原则是在不久前,但我从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高度自律到令人“窒息”的地步。 
由于这种长期的高度自律,柳比歇夫几乎能精确的感知时间,到了根本不用看表的地步。比如与本书的作者曾经有过交流,在前在后没有看表的动作,当作者在柳比歇夫死后翻看他的账簿,清楚的记录着曾与自己有过多长时间的交流。

多年来经常看表的结果,柳比歇夫肯定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时间感。在我们机体深处嘀嗒嘀嗒走着的生物钟,在他身上已成为一种感觉兼知觉器官。我做出这样推断的根据是:我同他见过两次面,在他日记中都有记载,时间记得十分准确——“1小时35分”“1小时50分”,然而当时他自然没有看表。我同他一起散步,不慌不忙,我陪着他;他借助于一种内在的注意力,感觉得到时针在表盘上移动——对他来说,时间的急流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他仿佛置身于这一急流之中,觉得出来光阴在冷冰冰地流逝。 
我浏览了他《论生物学中运用数学的前景》一文的手稿,在最后一页我看到了这篇论文的“成本”: 
  
准备(提纲、翻阅其他手稿和参考文献) 
14小时30分 
写29小时15分 
共费43小时45分 
共8天,1921年10月12日至19日。 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