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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周纪四

1.周威烈王 姬午(二十四年) 2.鲁穆公(八年) 3.秦简公 (十三年) 4.郑繻公 (二十一年)5.宋悼公 (二年)6.楚声王(六年) 7.齐康王 (三年)8.晋烈公(二十年)9.魏文侯 魏斯(四十五年)10.韩景侯(七年)11.赵烈侯(七年)12.燕僖公(元年年)13.卫慎公 (十三年)


王崩,子安王骄立。

周威烈王驾崩,其子姬骄继位,是为周安王

盗杀楚声王,国人立其子悼王。

盗匪杀死楚国楚声王(芈当),国中贵族拥立其子楚悼王(羋疑)继位。

安王元年(公元前401年)

周安王元年(公元前401年)

秦伐魏,至阳孤。

秦国攻击魏国,大军抵达阳孤(山西省新绛县阳壶城)

二年(辛巳、前400)

二年(辛巳,公元前400年)

魏、韩、赵伐楚,至桑丘。郑围韩阳翟。

韩国、魏国、赵国联合攻打楚国,直至桑丘(山东省滋阳县)。郑国围攻韩国阳翟城(河南省禹县)。

韩景侯薨,子烈侯取立。赵烈侯薨,国人立其弟武侯。秦简公薨,子惠公立。

韩国韩景侯去世,其子韩取即位,是为韩烈侯。赵国赵烈侯去世,国中贵族拥立其弟即位,是为赵武侯。秦国秦简公去世,其子即位,是为秦惠公。

三年(壬午、前399),王子定奔晋。虢山崩,壅河。

三年(壬午,公元前399年),周朝王子姬定出奔晋国。虢山崩,泥石壅塞黄河。

四年(癸未、前398),楚围郑。郑人杀其相驷子阳。

四年(癸未,公元前398年),楚国围攻郑国。郑国人杀死国相驷子阳。

五年(甲申、前397),日有食之。三月,盗杀韩相侠累。侠累与濮阳严仲子有恶。仲子闻轵人聂政之勇,以黄金百镒为政母寿,欲因以报仇。政不受,曰:“老母在,政身未敢以许人也!”及母卒,仲子乃使政刺侠累。侠累方坐府上,兵卫甚众,聂政直入上阶,刺杀侠累,因自皮面决眼,自屠出肠。韩人暴其尸于市,购问,莫能识。其姊闻而往,哭之曰:“是轵深井里聂政也!以妾尚在之故,重自刑以绝从。妾柰何畏殁身之诛,终灭贤弟之名!”遂死于政尸之旁。

五年(甲申,公元前397年),出现日食。三月,盗匪杀死韩国国相侠累。侠累与濮阳人严仲子有仇。严仲子听说轵地人聂政很勇敢,便拿出黄金一百镒为聂政母亲祝寿想要聂政为他报仇。聂政却不接受,说:“我的母亲还健在,我不敢为别人去献身”等到他的母亲去世,严仲子便派聂政刺杀侠累。侠累正端坐府中,有许多兵卫,聂政一直冲上厅阶,把侠累刺死。然后划破自己的面皮挖出双眼,割出肚肠而死。韩国人把聂政的尸体放在集市中暴尸,悬赏查找,但没人知晓。聂政的姐姐聂嫈听说此事前往,哭着说:“这是轵地深井里的聂政啊!他因为我还在的缘故,自毁面容不连累我。我怎么能怕杀身之祸,最终埋没我弟弟的英名呢!”于是自尽在聂政的尸体旁。


聂政比豫让牛逼多了,短短几句话,写出了聂政的孝、勇、细,出手干净利落,一击即中。功成后,潇洒自屠,此乃真侠士也。后有《广陵散》说的就是《聂政刺韩王曲》,但是我疑惑的是聂政为什么舍掉性命去为严仲子办这事,仅仅是严仲子为聂政的母亲祝寿送去一百镒黄金就值当用生命去报答,还是说这就是有人看上自己了,士为知己者死?所以我还是倾向于相信另一个版本聂政的故事,说的是,聂政的父亲为韩哀侯铸剑,超过工期没完成,父亲被杀,后来聂政长大为父报仇,杀死的是韩王。


六年(乙酉、前396),郑驷子阳之党弑公,而立其弟乙,是为康公。宋悼公薨,子休公田立。

六年(乙酉,公元前396年),郑国宰相驷子阳的余党杀死国君郑公,改立他的弟弟姬乙,是为郑康公。宋国宋悼公去世,其子宋田即位,是为宋休公。

八年(丁亥、前394),齐伐鲁,取最。郑负黍叛,复归韩。

八年(丁亥,公元前394年),齐国(首府临淄,山东省淄博市)攻打鲁国(首府曲阜,山东省曲阜县),攻占最地。郑国的负黍(河南省登封县)地方反叛,复归顺韩国。

九年(戊子、前393),魏伐郑。晋烈公薨,子孝公倾立。

九年(戊子,公元前393年),魏国攻打郑国。晋国晋烈公姬止去世,其子姬倾即位,是为晋孝公。

十一年(庚寅、前391),秦伐韩宜阳,取六邑。初,田常生襄子盘,盘生庄子白,白生太公和。是岁,齐田和迁齐康公于海上,使食一城,以奉其先祀。

十一年(庚寅,公元前391年),秦国攻打韩国宜阳(河南省宜阳县)地方,夺取六个村邑。起初,齐国田常生襄子田盘,田盘生庄子田白,田白生太公田和。这年,齐国的田和把国君齐康公流放到海边,让他保有一个城的赋税收入,以继承祖先祭祀。

十二年(辛卯、前390),秦、晋战于武城。齐伐魏,取襄阳。鲁败齐师于平陆。

十二年(辛卯,公元前390年),秦国与晋国(山西省曲沃县)大战于武城(陕西省大荔县,晋国在403年被韩赵魏三家瓜分,已经无力反抗。此处柏杨认为是魏国或者韩国)。齐国攻打魏国,夺取襄阳(山西省临汾县)。鲁国在平陆击败齐国军队(山东省汶上县)。

十三年(壬辰、前389),秦侵晋。齐田和会魏文侯、楚人、卫人于浊泽,求为诸侯。魏文侯为之请于王及诸侯,王许之。

十三年(壬辰,公元前389年),秦国入侵晋国。齐国田和在浊泽约会魏文侯及楚国、卫国贵族,要求作诸侯。魏文侯替他向周安王及各国诸侯申请,周安王准许。

十五年(甲午、前387),秦伐蜀,取南郑。魏文侯薨,太子击立,是为武侯。武侯浮西河而下,中流顾谓吴起曰:“美哉山河之固,此魏国之宝也!”对曰:“在德不在险。昔三苗氏,左洞庭,右彭蠡;德义不修,禹灭之。夏桀之居,左河济,右泰华,伊阙在其南,羊肠在其北;修政不仁,汤放之。商纣之国,左孟门,右太行,常山在其北,大河经其南;修政不德,武王杀之。由此观之,在德不在险。若君不修德,舟中之人皆敌国也!”武侯曰:“善。

十五年(甲午,公元前387年),秦国攻打蜀地(四川省成都市),夺取南郑(陕西省南郑县)。魏国魏文侯(魏斯前472年―前396年,此项记载有误)去世,太子魏击即位,是为魏武侯。魏击顺黄河而下,在中游对吴起说:“稳固的山河真美啊!这是魏国的宝地啊!”吴起说:“国宝在于德政而不在于地势险要。当初三苗氏部落,左边有洞庭湖,右边有彭蠡湖,但他们不修德义,被大禹消灭了。夏朝的君王桀所居住的地方,左边和黄河、济水,右边是泰华山,伊阙山在其蓝边,羊肠阪在其北,但因为修政不仁,被商朝汤王驱逐了。商朝纣王的都城,左边是孟门,右边是太行山,常山在其北,黄河经过其南边,但因为修政不仁德,被周武王杀了。由此可见,国宝在于德政而不在于地势险要。如果君主你不修仁德,恐怕这条船上的人都是你的敌人”魏击听罢说:“你说的对!”


吴起的观点有点儒家的“仁者无敌”的意思。


魏置相,相田文。吴起不悦,谓田文曰:“请与子论功可乎?”田文曰:“可。”起曰:“将三军,使士卒乐死,敌国不敢谋,子孰与起?”文曰:“不如子。”起曰:“治百官,亲万民,实府库,子孰与起?”文曰:“不如子。”起曰:“守西河,秦兵不敢东乡,韩、赵宾从,子孰与起?”文曰:“不如子。”起曰:“此三者子皆出吾下,而位居吾上,何也?”文曰:“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方是之时,属之子乎,属之我乎?”起默然良久曰:“属之子矣!”

魏国设置国相,任命田文为相国。吴起不高兴,对田文说:“我想和你比一比功劳怎么样?”田文说:“可以”吴起便说:“统帅三军,使士卒乐于战死,敌国不敢谋犯,你比我吴起如何?”田文说:“我不如你”吴起说:“整治百官,亲善万民,充实仓库,你比我吴起如何?”田文说:“我不如你”吴起说:“镇守西河,使秦国不敢向东侵犯,韩国、赵国依附听命,你和我比怎么样?”田文说:“我不如你”吴起问道:“这三方面你都在我之下,但职位却比我高,这是什么道理?”田文说:“国君还年轻,国人疑虑不安,大臣不亲附,百姓不信任,在这个时候,是把政事托付给您呢,还是应当托付给我?”吴起沉默良久说:“国相位置属于你”


一开始翻译的时候我以为“主少国疑”的意思是田文是在魏武侯魏击年幼时候就辅佐少主,然后有此大功,这个先手优势吴起是断然比不上的,但仔细一想也不对啊,吴起是在魏击的老爹魏文侯时候就投奔过去,可以说魏击还没即位的时候吴起已经身在魏国,以吴起的才干他当然也可以辅佐少主。后来查阅了一下资料,有点吃惊,再联想到吴起之后在楚国的遭遇以及如今。以下观点全是自我揣测,没有依据,有点阴谋论,我理解田文的观点是:你吴起的确很牛逼,治国、治军都万中无一,但是正是因为能力太优秀不适合做国相,因为在当前“主少”的阶段,你无法凝聚群臣,无法凝聚民心,我们在吴起之后投奔楚国的一系列政治举措可以看到,得罪了权贵,落得惨死下场。你要知道在一个政治群体中必然有一些既得利益的庸才权贵,你要改革势必触及他们的利益。一个人太优秀势必让这些庸才自危,这些庸才把持着各方权利,“主少”也就是权利不稳,首先考虑的问题当然是“维稳”而不是改革,用田文,能力不济,但做个凝聚剂,做个和事佬还是绰绰有余的,其他人也放心,因为虽说换了新人,该怎样还是怎样,大家依然happy。
但是这样理解依然有问题:一、我是怀疑魏击和田文没这么聪明能想到这一层(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他们长期处于政治权利中,可能天然本性就有一种对政治的敏感度)二、从吴起的沉默良久貌似他已经能想到这一层,但是为什么后来在楚国他还是这么干呢,他是不是彪?(能自圆其说的解释是吴起在楚国这么干的时候,还不是“少主”阶段,加上吴起这个人本来就好大喜功(无贬义),能力出众,功名心太重,他是无法忍受碌碌无为的)


久之,魏相公叔尚主(娶公主为妻。因尊帝王之女﹐不敢言娶﹐故云。尚﹐承奉﹑奉事或仰攀之意。)而害吴起。公叔之仆曰:“起易去也。起为人刚劲自喜。子先言于君曰:‘吴起,贤人也,而君之国小,臣恐起之无留心也。君(何不)试(邀请;请)以女,起无留心,则必辞矣。’子因与起归而使公主辱子,起见公主之贱子也,必辞,则子之计中矣。”公叔从之,吴起果辞公主。魏武侯疑之而未信,起惧诛,遂奔楚。

过了很久,魏国国相公叔娶公主为妻而以吴起为忌。公叔的仆人献计说:“吴起容易铲除,吴起为人刚劲而沾沾自喜。您可以先对国君说:‘吴起是个杰出的人才,但君主您的国家小,我担心他没有长留的心思。国君何不试着把女儿嫁给他,如果吴起没有久留之心,一定会辞谢的’主人您与吴起一起回来,让公主羞辱你,吴起看到公主如此轻视您,一定会辞谢国君的婚事,这样您的计谋就实现了”公叔听从了这个计策去做,吴起果然辞谢了与公主的婚事。魏武侯疑忌他,不敢信任,吴起害怕被诛杀,于是投奔了楚国。


吴起这小鞋穿的真是窝囊啊,有时候你真的不知道哪里藏着一把刀,莫名其妙的就被人算计了一把,防不胜防。


楚悼王素闻其贤,至则任之为相。起明法(审:谨慎)令,捐不急(不切需要)之官,废公族疏远者,以抚养战斗之士,要在强兵,破游说之言从横者。于是南平百越(浙江省、福建省),北却三晋,西伐秦,诸侯皆患楚之强;而楚之贵戚大臣多怨吴起者。

楚悼王向来听闻吴起的贤能,吴起到了楚国后便任命他为国相。吴起严明法纪号令,裁剪一些不重要的闲官,废除了王族中远亲疏戚,用来安抚奖励征战之士,大力增强军队,破除合纵连横游说言论。于是楚国向南平定百越,向北抵挡韩赵魏三国的扩张,向西征讨秦国,各诸侯都害怕楚国强大,但是楚国的王亲贵戚、权臣显要却有很多怨恨吴起。


越看越觉得吴起这种一人兴邦的人真是牛逼,基本上到任何一个国家都能迅速使这个国家迅速崛起。有手段、有谋略、能吃苦。悲剧的是吴起总是栽在小人之手,在鲁国被离间说残忍薄行,在魏国被穿小鞋,见疑于君,在楚国被王亲贵戚、权臣显要怨恨,身死异处。可能一个人的才华太甚、不知自敛必然遭人妒吧,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在这个世界上也不能为了照顾傻逼的情绪而碌碌无为吧,所以有时候也只能去他妈的。


秦惠公薨,子出公立。赵武侯薨,国人复立烈侯之太子章,是为敬侯。韩烈侯薨,子文侯立。

秦国秦惠公去世,其子即位,是为秦出公。赵国赵武侯去世,国中贵族又拥立赵烈侯的太子赵章即位,是为赵敬侯。韩国韩烈侯去世,其子即位,是为韩文侯。

《资治通鉴》周纪三

三家分智氏之田。赵襄子漆智伯之头,以为饮器。智伯之臣豫让欲为之报仇,乃诈为刑人,挟匕首,入襄子宫中涂厕。襄子如厕心动,索之,获豫让。左右欲杀之,襄子曰:“智伯死无后,而此人欲为报仇,真义士也,吾谨避之耳。”乃舍之。豫让又漆身为癞,吞炭为哑。行乞于市,其妻不识也。行见其友,其友识之,为之泣曰:“以子之才,臣事赵孟(指春秋时晋臣赵盾及其后代赵武﹑赵鞅﹑赵无恤。:妾媵生的长子称“孟”,正妻生的长子称“伯”,后来统称长子),必得近幸。子乃为所欲为,顾不易邪?何乃自苦如此?求以报仇,不亦难乎!”豫让曰:“既已委质(古时始仕,必先书其名于策,委死之质于君,表示必死之节,忠于国君,称为「委质」)为臣,而又求杀之,是二心也。凡吾所为者,极难耳。然所以为此者,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怀二心者也。”襄子出,豫让伏于桥下。襄子至桥,马惊;索之,得豫让,遂杀之。

韩、赵、魏三家瓜分了智家的田地。赵襄子把智瑶的头骨涂上油漆,作为饮具。智瑶的家臣豫让想要为智瑶报仇,就化妆为罪人,怀揣匕首,混到赵襄子的宫室中粉刷厕所。赵襄子上厕所时,感觉不安,令人搜索,抓获了豫让。左右随从要杀死豫让,赵襄子说:“智瑶已死也没有后人,这人还要为他报仇,真乃义士也,我小心躲避他就好了”。于是释放了豫让。豫让用漆涂身,弄成一个赖疮病人,又吞下火炭,弄哑嗓音,在街市上行乞,连他的妻子也不认识他。路上遇到朋友,朋友认出了他,为他垂泪道:“以你的才干,如果投靠赵家,必然成为亲信,那时候为所欲为,不是非常容易吗?何苦自残如此,这样来图谋报仇,不是太困难了吗?”豫让说:“我要是做了赵家的家臣,再去刺杀他,这就是怀有二心。我现在所做的,极其困难,我之所以这样做是让天下后世那些为人臣却怀有二心的人感到羞愧”赵襄子出行,豫让潜伏在桥下,赵襄子到了桥前,马突然受惊,让人搜索,再次抓获了豫让,这次赵襄子没有心慈手软,杀死了豫让。

襄子为伯鲁之不立也,有子五人,不肯置后。封伯鲁之子于代,曰代成君,早卒;立其子浣为赵氏后。襄子卒,弟桓子逐浣而自立;一年卒。赵氏之人曰:“桓子立非襄主意。”乃共杀其子,复迎浣而立之,是为献子。献子生籍,是为烈侯。魏斯者,魏桓子之孙也,是为文侯。韩康子生武子;武子生虔,是为景侯。

赵襄子因为赵简子没有立哥哥伯鲁作为继承人,虽然自己有五个儿子,也不肯立为继承人。他封伯鲁的儿子于代国,称为代成君,代成君早逝,又立代成君的儿子赵浣为赵家的继承人。赵襄子死后,弟弟赵桓子驱逐赵浣自立为王,继位一年后也死了。赵家的族人说:“赵桓子做国君不是赵襄子的主意”于是大家一起杀死了赵桓子的儿子,再迎回赵浣拥立为国君,这就是赵献子。赵献子生儿子赵籍,就是赵烈侯。魏斯,是魏桓子的孙子,就是魏文侯。韩康子生子韩武子,韩武子生子韩虔,这就是韩景侯。

魏文侯以卜子夏、田子方为师。每过段干木之庐必(通“轼”。以手抚轼,为古人表示尊敬的礼节)。四方贤士多归之。文侯与群臣饮酒,乐,而天雨,命驾将适野(犹言前往野外)。左右曰:“今日饮酒乐,天又雨,君将(疑问词,哪里)之?”文侯曰:“吾与虞人(古代掌山泽之官,亦主苑囿田猎。)期猎,虽乐,岂可无一会期(会合的日期)哉!”乃往,身自罢之。

魏文侯魏斯以卜子夏、田子方为国师。他每次经过名士段干木的住宅,都要在车上行礼。四方贤德之人很多都来归附他。魏文侯与群臣饮酒,心情大为愉快,这时天下起了大雨,魏文侯却下令备车前往山野中,左右侍臣问:“今天饮酒正乐,天又下着雨,您这是要到哪里去?”魏文侯说:“我与山野村长约好了去打猎,虽然这里很快乐,也不能不遵守预定”于是前去,亲自告诉村长不打猎了。

韩借师于魏以伐赵,文侯曰:“寡人与赵,兄弟也,不敢闻命。”赵借师于魏以伐韩,文侯应之亦然。二国皆怒而去。已而(不久;后来)知文侯以讲于己也,皆朝于魏。魏于是始大于三晋,诸侯莫能与之争。

韩国请求魏国出兵攻打赵国,魏文侯说:“我与赵国是兄弟之邦,不敢从命”赵国也来请求魏国出兵攻打韩国,魏文侯也这样回答他。两国使者都愤怒地离开,后来两国得知魏文侯讲的话,全都前来朝拜魏国。魏国于是开始成为三国之首,其他诸侯不能与之争雄。

使乐羊伐中山,克之;以封其子击。文侯问于群臣曰:“我何如主?”皆曰:“仁君。”任座曰:“君得中山,不以封君之弟而以封君之子,何谓仁君!”文侯怒,任座趋出(小步疾行退出。示恭敬)。次问翟璜,对曰:“仁君。”文侯曰:“何以知之?”对曰:“臣闻君仁则臣直。向者( 副词。以往,从前)任座之言直,臣是以知之。”文侯悦,使翟璜召任座而反之,亲下堂迎之,以为上客。

魏文侯派乐羊攻打中山国,攻克后,将土地封给了自己的儿子魏击。魏文侯问群臣说:“我是什么样的君主?”大家都说:“你是仁德的君主”只有任座说:“你得了中山,不将它封给你弟弟却封给了你的儿子,这算什么仁德的君主”魏文侯大怒,任座快步离开。魏文侯又问翟璜,翟璜说:“你是仁德的君主”魏文侯问:“你怎么知道?”翟璜说:“我听闻国君仁德则臣子耿直,之前任座的话甚是耿直,我这才知道”魏文侯听了很高兴,让翟璜去追任座回来,还亲自下殿堂去迎接,奉为上客。


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翟璜还是很会说话的,看来不管是仁德或者不仁德的君主,要拍到马心窝上的屁才容易被接受啊。我不知道在历史上魏斯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但是在《资治通鉴》的这几段描述可以看出,一、魏斯礼贤下士 二、极守信用 三、大局观强(他与韩魏两国的交锋,倒不是从内心上真的认为什么兄弟之邦,可能只是韩魏两国实力不弱,哪一方都开罪不起,否则很可能犯了智瑶的错,最后被韩魏两国联手灭了。他打中山国就很牛逼,派吴起、乐羊打了三年)四、虚荣心强 (建功立业后就要戴高帽,问自己是啥样的君主,你看任座说他不仁德,立马翻脸。后来迎回任座那也是翟璜的马屁拍的好,虚荣心强的人可能心胸也开阔不到了哪里去。在查阅资料的时候看到了这样的一则小故事很是震撼:《韩非子》里说:乐羊作为魏国的将领攻打中山,可是乐羊的儿子却在中山国,中山国国君就把乐羊的儿子煮了吃还带了点汤给乐羊,乐羊在帐下喝一口儿子汤,干一杯酒。魏斯大赞:乐羊这是因为我才吃的儿子肉。放心了,乐羊不会通敌。等到乐羊灭了中山,魏斯又怀疑其心,没有父子骨肉之情。我操他姑奶奶的,人真是一个复杂的动物。)


文侯与田子方饮,文侯曰:“钟声不比乎?左高。”田子方笑。文侯曰:“何笑?”子方曰:“臣闻之,君明乐官,不明乐音。今君审于音,臣恐其聋于官也。”文侯曰:“善。”

魏文侯与田子方饮酒,魏文侯说:“编钟的声音不协调吗?左边高”田子方笑了。魏文侯问:“你笑什么?”田子方说:“我听说,国君的任务是懂得任用乐官,不必懂得乐音。现在国君您精通音乐,我担心你会疏忽了任用官员的职责”魏文侯说:“你说的对”


咱也没到这一步,这段讲的其实是管理的问题,在管理上,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管理者的责任或者任务是选拔任用而不必精通细节。但是我就有疑惑了,你不精通细节如何判断什么样的人是合适的呢?但是在现实生活里,我们的确能看到很多的优秀管理者,你要说他财务、生产、销售各个方面都精通到细节那似乎也不大可能,所以我现在合理的认为在管理上可能真的不必具体到细节,在选拔任用人才的时候可能存在着另外一个维度的标准。比如我虽然不能画出漂亮的UI,对什么PS软件的滤镜啥的也不懂,但是我知道什么是美的,即在这个维度上来判断你这个设计师是不是适合我公司的岗位。到最后管理者的另一个维度技能是对美的判断、对效率的判断、对未来趋势的判断。


子击出,遭田子方于道,下车伏谒。子方不为礼。子击怒,谓子方曰:“富贵者骄人乎?贫贱者骄人乎?”子方曰:“亦贫贱者骄人耳,富贵者安敢骄人!国君而骄人则失其国,大夫而骄人则失其家。失其国者未闻有以国待之者也,失其家者未闻有以家待之者也。夫士贫贱者,言不用,行不合,则纳履而去耳,安往而不得贫贱哉!”子击乃谢之。

魏文侯的公子魏击出行,途中遇到田子方,下车伏拜行礼,田子方却不回礼。魏击很生气,对田子方说:“富贵的人能骄傲呢?还是贫贱的人能骄傲?”田子方回答说:“当然是贫贱的人能对人骄傲,富贵的人哪里敢对人骄傲!国君对人骄傲就会亡国,大夫对人骄傲就会失去封地。失去国家的人没有听说还有人以国君对待他的,失去封地的人也没有听说以家主对待他的。贫贱的人呢,话要听的不爽,对待自己的行为要是不合意,穿上鞋子就告辞了,到哪里不得贫贱呢”魏击于是谢罪。

文侯谓李克曰:“先生尝有言曰:‘家贫思良妻;国乱思良相。’今所置非成则璜,二子何如?”对曰:“卑不谋尊,疏不谋戚。臣在阙门之外,不敢当命。”文侯曰:“先生临事勿让!”克曰:“君弗察故也。(平时)视其所亲,富视其所(交往,友好:相~。~国(相互交好的国家)),达视其所举,穷视其所不为,贫视其所不取,五者足以定之矣,何待克哉!”文侯曰:“先生就舍,吾之相定矣。”李克出,见翟璜。翟璜曰:“今者闻君召先生而卜相,果谁为之?”克曰:“魏成。”翟璜忿然作色曰:“西河守吴起,臣所进也。君内以邺为忧,臣进西门豹。君欲伐中山,臣进乐羊。中山已拔,无使守之,臣进先生。君之子无傅,臣进屈侯鲋。以耳目之所睹记,臣何负于魏成!”李克曰:“子言克于子之君者,岂将比周(和小人亲近,阿党营私)以求大官哉?君问相于克,克之对如是。所以知君之必相魏成者,魏成食禄千钟,什九在外,什一在内;是以东得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此三人者,君皆师之;子所进五人者,君皆臣之。子(古同“乌”,疑问词,哪,何。)得与魏成比也!”翟璜逡巡再拜曰:“璜,鄙人也,失对,愿卒为弟子!”

魏文侯问李克:“先生曾经说过:‘家贫思良妻,国乱思良相’现在我选相不是魏成就是翟璜,这两人怎么样?”李克说:“下属不参与尊长的事,外人不过问亲戚的事,我在朝外任职,不敢接受命令”魏文侯说:“先生遇到事不要推让”李克说:“国君您没有仔细观察。看人,平时看他所亲近的,富贵时看他所交往的,显赫时看他所推荐的,穷困时看他所不做的,贫贱时看他所不取的。仅此五条就足以去断定人,又何必要我指明呢?”魏文侯说:“先生请回府吧,我已经知道选谁做相国了”李克出去,遇到翟璜。翟璜问:“听说国君招先生问关于相国的事情,到底选了谁呢?”李克说:“魏成”翟璜脸色大为不悦地说:“西河守吴起,是我推荐的,国君担心国内的邺城,我推荐西门豹,国君想征伐中山国,我推荐的乐羊。中山国打下来后,没有人镇守,我推荐了先生你。国君的儿子没有老师,我推荐了屈侯鲋。凭借耳闻目睹的这些事实,我哪里比魏成差?”李克说:“你把我推荐给你的国君,难道是为了结党以谋求高管吗?国君问我相国的事情,我说了上面的话。所以知道国君必定选择魏成作为相国,魏成的俸禄有一千钟,绝大部分都用在了外面,所以向东得到了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这三人,国君都奉他们为老师,而你所推荐的五个人,国君都任用为臣子,你怎么能喝魏成比呢?”翟璜听罢徘徊不敢前进,一再行礼说:“我翟璜,真是个粗人,失礼了,愿终身作为你的弟子”


“居视其所亲,富视其所与,达视其所举,穷视其所不为,贫视其所不取”牛逼的人总是能提纲挈领


吴起者,卫人,仕于鲁。齐人伐鲁,鲁人欲以为将,起取齐女为妻,鲁人疑之,起杀妻以求将,大破齐师。或(zèn 说别人的坏话,诬陷,中伤:~言。)之鲁侯曰:“起始事曾参,母死不奔丧,曾参绝之;今又杀妻以求为君将。起,残忍薄行人也!且以鲁国区区而有胜敌之名,则诸侯图鲁矣。”起恐得罪,闻魏文侯贤,乃往归之。文侯问诸李克,李克曰:“起贪而好色;然用兵,司马穰苴弗能过也。”于是文侯以为将,击秦,拔五城。

吴起,卫国人,在鲁国当官。齐国攻打鲁国,鲁国想任用吴起为将,但吴起的老婆是齐国人,鲁国猜疑吴起,于是吴起杀死了自己的妻子求得大将,大败齐军。有人在鲁国国君前中伤吴起说:“吴起当初曾师事曾参,母亲死了也不奔丧,曾参与他断绝关系,现在吴起又杀了自己的妻子求将。吴起这个人啊,真是一个残忍薄行的人啊!而且以鲁国这个小国都能有战胜齐国的名声,则各个国家恐怕都要来图谋鲁国了”吴起恐怕鲁国治他的罪,又听说魏文侯贤明,就投奔了魏国。魏文侯问李克关于吴起的事情,李克说:“吴起贪婪好色,但是用兵,连齐国的司马穰苴都不是对手”于是魏文侯用吴起为将,攻打秦国,攻下五座城池。

起之为将,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骑乘,亲裹赢粮(携带著粮食),与士卒分劳苦。卒有病疽者,起为吮之。卒母闻而哭之。人曰:“子,卒也,而将军自吮其疽,何哭为?”母曰:“非然也。往年吴公吮其父疽,其父战不旋踵(畏缩退后),遂死于敌。吴公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

吴起做大将,与最下等的士兵同样穿衣吃饭,睡觉不铺席子,行军也不骑马,亲自挑上士兵的粮食,与士兵们分担疾苦。有个士兵患了毒疮,吴起为他吸吮毒汁。士兵的母亲听说后却痛哭。有人奇怪地问:“你的儿子是个士兵,而吴起将军亲自为他吸吮毒疮,你为什么哭?”士兵母亲答道:“不是这样啊!当年吴将军为孩子的父亲吸过毒疮,他父亲作战从不后退,就战死在敌阵中了。吴将军现在又为我儿子吸毒疮,我不知道他该死在哪里了,所以哭他。”

燕公薨,子僖公立。

燕国燕公去世,其子燕僖公即位。

《资治通鉴》周纪二

初,智宣子将以瑶为后,智果曰:“不如宵也。瑶之贤于人者五,其不逮者一也。美鬓长大则贤,射御足力则贤,伎艺毕给则贤,巧文辩惠则贤,强毅果敢则贤;如是而甚不仁。夫以其五贤陵人而以不仁行之,其谁能待之?若果立瑶也,智宗必灭。”弗听。智果别族于太史,为辅氏。

当初,晋国的智宣子想要让智瑶作为继承人,族人智果说:“智瑶不如智宵。智瑶有超越他人的五项优点,一项缺点。五项优点是:相貌出众、精通骑射、才艺双全、(伎艺:技艺;毕给:齐全,完全具备。)、文采出众(巧文:擅长文辞,辩惠:聪明而富有辩才)、强毅果敢,虽然有这五项但却很不仁厚。如果他以这五项长处来制服别人做不仁义的事,谁又能和他和睦相处呢?如果真的要立智瑶作为继承人,那么智氏一族必然灭亡。智宣子没有听从智果的建议,智果向太史请求脱离智族,另立为辅氏。(改智氏为辅氏,脱离智氏,另立宗庙,因此建立辅氏家族)


智果的这种观点是很值得借鉴的,这也是常常能听到的到底是以德辅才还是维才论的观点。当然在之后的章节里我们能看到智果的远见,看起来应该是道德在才华之上。但道德这种概念比较宽泛,而且标准又往往不统一,所以有时候也是值得警惕之事。


赵简子之子,长曰伯鲁,幼曰无恤。将置后,不知所立,乃书训戒之辞于二简,以授二子曰:“谨识(谓牢记于心)之!”三年而问之,伯鲁不能举其辞;求其简,已失之矣。问无恤,诵其辞甚习;求其简,出(介词,相当于“于”)袖中而奏之。于是简子以无恤为贤,立以为后。

赵国大夫赵简子(赵氏宗主:叔帶 → □ → □ → □ → □ → 赵夙 → 赵成子赵衰 → 赵宣子赵盾 → 赵括 → 赵文子赵武 → 赵景叔赵成 → 赵简子赵鞅 → 赵襄子赵毋恤 → 赵桓子赵嘉 → 赵献子 → 赵烈侯
赵国君主:赵烈侯 → 赵武侯 → 赵敬侯 → 赵成侯 → 赵肃侯 → 赵武灵王 → 赵惠文王 → 赵孝成王 → 赵悼襄王 → 赵幽繆王 → 代王嘉)的大儿子叫伯鲁,小儿子叫无恤(也叫毋恤)。赵简子想要确定继承人,不知道立哪位好,于是把他日常训诫之词写在两块竹简上,分别交给两个儿子说:“好好记住!”过了三年,赵简子问话,大儿子伯鲁说不出竹简上的话,再问他的竹简,已经丢失了。又问小儿子无恤,背诵竹简上的言辞甚是熟悉,追问竹简,他便从袖子中取出献上。于是赵简子认为无恤十分贤德,便立他为继承人。

简子使尹铎为晋阳,请曰:“以为茧丝(泛指赋税。敛赋如抽丝于茧,故云)乎?(文言连词,表选择,相当于或是、还是))为保障乎?”简子曰:“保障哉!”尹铎损其户数。简子谓无恤曰:“晋国有难,而无以尹铎为少,无以晋阳为远,必以为归。”

赵简子派尹铎去晋阳(今山西太原市),临行前尹铎请示说:“您是打算让我去搜刮财富呢?还是将晋阳作为保障之地?”赵简子说:“作为保障”。尹铎便少算居民户数,减轻赋税。赵简子对赵无恤说:“一旦晋国发生危难,你不要认为尹铎年轻,不要害怕晋阳路途遥远,一定要以那里作为归宿。”

及智宣子卒,智襄子为政,与韩康子、魏桓子宴于蓝台。智伯戏康子而侮段规。智国闻之,谏曰:“主不备难,难必至矣!”智伯曰:“难将由我。我不为难,谁敢兴之!”对曰:“不然。《夏书》有之:‘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图。’夫君子能勤小物,故无大患。今主一宴而耻人之君相,又弗备,曰‘不敢兴难’,无乃不可乎!(“无乃…乎”是表示一种委婉商量的疑问语气,对某种情况加以测度。句式中的“无”为副词,表示的意义相当于“非”;“乃”字,无实际意义,只起调节音节的作用。“无乃”,表示“不是”的意思,与疑问语气词“乎”相呼应,构成“无乃…乎”的结构,这一结构可以用“恐怕(只怕、大概)…吧)蚋、蚁、蜂、虿,皆能害人,况君相乎!”弗听。

等到智宣子去世,智襄子智瑶当政,他与韩康子、魏桓子在蓝台饮宴。席间智瑶戏弄韩康子,又侮辱段规(韩康子的家相)。智瑶的家臣智国听说此事,告诫智瑶说:“主公你不提防招来灾祸,灾祸就一定会来了”智瑶说:“有没有灾祸取决于我,我不发难,他们谁还敢兴风作浪”,智国说:“不是这样的,《夏书》上说:一个人屡犯过失,结下的怨恨岂能在明处,只是你看不到他们的图谋罢了”贤德的人能处理小事情,所以没有什么大患。现在主公一次宴席就开罪了人家的主君和家相,又不防备,说什么人不敢兴风作浪,这样做恐怕不行吧?蝼蚁尚且能害人,何况是别人的君主和家相呢?“智瑶不听从智国的劝告。

智伯请地于韩康子,康子欲弗与。段规曰:“智伯好利而愎,不与,将伐我;不如与之。彼(贪图)于得地,必请于他人;他人不与,必(回应)之以兵,然后我得免于患而待事之变矣。”康子曰:“善。”使使者致万家之邑于智伯。智伯悦。又求地于魏桓子,桓子欲弗与。任章曰:“何故弗与?”桓子曰:“无故索地,故弗与。”任章曰:“无故索地,诸大夫必惧;吾与之地,智伯必骄。彼骄而轻敌,此惧而相亲;以相亲之兵待轻敌之人,智氏之命必不长矣。《周书》曰:‘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主不如与之,以骄智伯,然后可以择交而图智氏矣,柰何独以吾为智氏质乎!”桓子曰:“善。”复与之万家之邑一。

智瑶向韩康子要地,韩康子不想给。他的家相段规说:“智瑶贪财好利,又刚愎自用,如果不给他,他就会讨伐我们,不如姑且给他。他贪图土地,肯定又会找其他人要,他人不给,智瑶一定会讨伐他们,这样我们便能免于讨伐静待事变。“韩康子说:”很好“,于是派使者给智瑶送去了有万户居民的城邑。智瑶很高兴,于是又找魏桓子要地,魏桓子也不想给。他的家臣任章说:”为什么不给呢?“魏桓子说:”毫无缘由的要地,所以不想给“任章说:”毫无缘由的要地,其他家肯定害怕,我们给智瑶地后,他肯定更加骄横。一旦骄横必然轻敌,这样我们这被迫害的几家就会精诚团结,以精诚团结之兵对待轻敌之人,智氏一族的性命,一定不会长久。《周书》上说:要打败敌人,必须暂时听从他;要夺取敌人利益,必须先给他一些好处“主公不如先答应他的要求,使智瑶被胜利冲昏头脑,然后我们可以选择盟友共同图谋,为什么要让我们首先成为智氏的目标呢?”魏桓子说:“好”也给了智瑶一座有万户之民的城邑。

智伯又求蔡、皋狼之地于赵襄子,襄子弗与。智伯怒,帅韩、魏之甲以攻赵氏。襄子将出,曰:“吾何走乎?”从者曰:“长子近,且城厚完。”襄子曰:“民罢力以完之,又毙死以守之,其谁与我!”从者曰:“邯郸之仓库实。”襄子曰:“(榨取)民之膏泽以实之,又因而杀之,其谁与我!其晋阳乎,先主之所属也,尹铎之所宽也,民必和矣。”乃走晋阳。

智瑶于是又向赵襄子要蔡、皋狼(山西省离石县)的土地,赵襄子不给。智瑶大怒,联合韩、魏大军一同攻打赵国。赵襄子准备出逃,问:“我到哪里去呢?”随从说:“长子城(山西长子县)最近,且城墙坚固完整”。赵襄子说:“百姓精疲力尽的修完城墙,现在又要拼死守城,谁能和我同心?”随从又说:“邯郸(今河北邯郸)里仓库充实。”赵襄子说:“搜刮民脂民膏充实的仓库,又因为战争让他们丧失性命,谁能与我同心。还是去投奔晋阳把,那是先主的土地,尹铎又待百姓宽厚,百姓一定会与我们和衷共济的”于是前往晋阳。

三家以国人围而灌之,城不浸者三(古代墙计量单位);沈灶产蛙,民无叛意。智伯行水,魏桓子御,韩康子骖乘(又作“参乘”,陪乘或陪乘的人。古时乘车,尊者在左,御者在中,又一人在右,称车右或骖乘。由武士充任,负责警卫)。智伯曰:“吾乃今知水可以亡人国也。”桓子肘康子,康子履桓子之跗,以汾水可以灌安邑,绛水可以灌平阳也。疵谓智伯曰:“韩、魏必反矣。”智伯曰:“子何以知之?”疵曰:“以人事知之。夫从韩、魏之兵以攻赵,赵亡,难必及韩、魏矣。今约胜赵而三分其地,城不没者三版,人马相食,城降有日,而二子无喜志,有忧色,是非反而何?”明日,智伯以疵之言告二子,二子曰:“此夫谗人欲为赵氏游说,使主疑于二家而懈于攻赵氏也。不然,夫二家岂不利朝夕分赵氏之田,而欲为危难不可成之事乎!”二子出,疵入曰:“主何以臣之言告二子也?”智伯曰:“子何以知之?”对曰:“臣见其视臣端而趋疾,知臣得其情故也。”智伯不悛(悔改)。疵请使于齐。

智瑶、韩康子、魏桓子三家围住晋阳,引水灌城。城墙头只差三版的地方没有被淹没,锅灶泡塌,青蛙孳生,人民丝毫没有背叛之意。智瑶巡视水势,魏桓子为他驾车,韩康子站在左右护卫。智瑶说:“我今天才知道水可以让人亡国”魏桓子用胳膊肘碰了一下韩康子,韩康子也踩了一下魏桓子的脚。因为汾水可以灌魏国都城安邑(今山西夏县),绛水可以灌溉韩国都城平阳(今山西临汾)。智瑶的谋臣絺疵说:“韩魏两国必然会造反”,智瑶说:“你怎么知道?”絺疵说:“以人之常情判断。我们调集韩、魏两家军队攻打赵国,赵国一旦灭亡,下次的灾难必定祸及韩、魏。现在我们约定灭掉赵国后三家分割其地,晋阳城危在旦夕,城内宰马为食,破城指日可待,但是韩康子和魏桓子没有高兴的心情,反倒面有忧色,这不是造反又是什么?”第二天,智瑶将絺疵的话告诉了韩康子和魏桓子,两人说:“这一定是有人离间想为赵国游说,让您怀疑我们两家而放松对赵家的进攻,不然的话,我们两家岂不是放弃即将到手的赵家土地不要,而要去干那危险必不可成的事吗?”两人出去,絺疵进来说:“主公为什么把我的话告诉他们二人呢?”智瑶说:“你怎么知道我告诉他们了?”絺疵说:“我见他们仔细瞅我,又步履匆匆,他们知道我看穿了他们心思”智瑶并没有悔改,于是絺疵请求让他出使齐国。

赵襄子使张孟谈潜出见二子,曰:“臣闻唇亡则齿寒。今智伯帅韩、魏以攻赵,赵亡则韩、魏为之次矣。”二子曰:“我心知其然也;恐事未遂而谋泄,则祸立至矣。”张孟谈曰:“谋出二主之口,入臣之耳,何伤也!”二子乃潜与张孟谈约,为之期日而遣之。襄子夜使人杀守堤之吏,而决水灌智伯军。智伯军救水而乱,韩、魏翼而击之,襄子将卒犯其前,大败智伯之众,遂杀智伯,尽灭智氏之族。唯辅果在。

赵襄子派张孟谈秘密出城见韩康子和魏桓子二人,说:“我听说唇亡齿寒,现在智瑶率韩、魏两家围攻赵国,赵国一旦亡了,就会轮到你们了”韩康子、魏桓子也说:“我们心里也知道会是这样,只怕事情没办好便遭到泄露,如此便立马大祸临头”张孟谈说:“计谋出自你二人之口,进入我一人的耳朵,这怎么会有伤害呢?”于是二人秘密地与张孟谈商议,约好起事日期后送张孟谈回城。夜里,赵襄子派人杀掉智瑶的守堤官吏,掘开堤口让水倒灌智瑶的军营,智瑶军为了自救大乱,韩康子、魏桓子乘势从侧翼攻击智瑶大军,赵襄子亲率士卒迎头痛击,大败智瑶大军,杀了智瑶,将智氏一族尽数屠灭。只剩下已经改姓为辅的智果(辅果)。


从这几段的描述来看,智瑶这个人真是太自负和刚愎自用了,他的属下三番五次的告诫他要小心,要小心,就没有一次听的。真是自找死,不可活也。


臣光曰:智伯之亡也,才胜德也。夫才与德异,而世俗莫之能辨,通谓之贤,此其所以失人也。夫聪察强毅之谓才,正直中和之谓德。才者,德之资也;德者,才之帅也。云梦之竹,天下之劲也;然而不矫揉,不羽括,则不能以入坚。棠之金,天下之利也;然而不熔范,不砥砺,则不能以击强。是故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凡取人之术,苟不得圣人、君子而与之,与其得小人,不若得愚人。何则?君子挟才以为善,小人挟才以为恶。挟才以为善者,善无不至矣;挟才以为恶者,恶亦无不至矣。愚者虽欲为不善,智不能周,力不能胜,譬如乳狗搏人,人得而制之。小人智足以遂其奸,勇足以决其暴,是虎而翼者也,其为害岂不多哉!夫德者人之所严,而才者人之所爱;爱者易亲,严者易疏,是以察者多蔽于才而遗于德。自古昔以来,国之乱臣,家之败子,才有馀而德不足,以至于颠覆者多矣,岂特智伯哉!故为国为家者苟能审于才德之分而知所先后,又何失人之足患哉!

臣司马光曰:智瑶的灭亡,在于才胜过德。才与德是不同的两回事,而世俗之人往往分不清,一概而论之曰贤明,于是就看错了人。所谓才,是指聪明、明察、坚强、果毅;所谓德,是指正直、公道、平和待人。才,是德的辅助;德,是才的统帅。云梦地方的竹子,天下都称为刚劲,然而如果不矫正其曲,不配上羽毛,就不能作为利箭穿透坚物。棠地方出产的铜材,天下都称为精利,然而如果不经熔烧铸造,不锻打出锋,就不能作为兵器击穿硬甲。所以,德才兼备称之为圣人;无德无才称之为愚人;德胜过才称之为君子;才胜过德称之为小人。挑选人才的方法,如果找不到圣人、君子而委任,与其得到小人,不如得到愚人。原因何在?因为君子持有才干把它用到善事上;而小人持有才干用来作恶。持有才干作善事,能处处行善;而凭借才干作恶,就无恶不作了。愚人尽管想作恶,因为智慧不济,气力不胜任,好像小狗扑人,人还能制服它。而小人既有足够的阴谋诡计来发挥邪恶,又有足够的力量来逞凶施暴,就如恶虎生翼,他的危害难道不大吗!有德的人令人尊敬,有才的人使人喜爱;对喜爱的人容易宠信专任,对尊敬的人容易疏远,所以察选人才者经常被人的才干所蒙蔽而忘记了考察他的品德。自古至今,国家的乱臣奸佞,家族的败家浪子,因为才有余而德不足,导致家国覆亡的多了,又何止智瑶呢!所以治国治家者如果能审察才与德两种不同的标准,知道选择的先后,又何必担心失去人才呢!


这段司马光提到了人才的两个维度,一个是道德,一个是才具,并且认为道德是凌驾于才具之上的,唯有如此才能不至失坠。他提到的道德是:正直、公道、平和待人,他提到的才具是:聪明、明察、坚强、果毅。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观点,但就像我前面所说的一样,道德这件事事实上是不易觉察的和不易自知的,作为旁观者的方法论我能想到的可能就是总结,梳理出一套规则然后比对,不被一个人的表观所迷惑,仅此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