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风旅馆


在许闻出院的第十天早晨,他有了第一次勃起。他的妻子殷红抚摸着他的生殖器,“要不要来一下?”她问。他摩挲着她的乳房,半睡半醒中撑起身体,开始褪她的内裤,接着他的双手开始环抱住她的脖子,腰像虾样弓起,在快进入的那一瞬间,他感到脊椎处有股电流击过,整个人立时委顿下来。

“算了,刀口疼”他说

她有点失望,伸手去摸他的刀疤:“现在你也有一个了”她说,“会好的,医生说并不太影响以后的生活。”
许闻伸手拿床头柜上的烟。

“上午要去省立医院拿病理报告,等我开完会,我们……”

“不用,你帮我收拾下,我自己开车过去”

许闻下楼的时候是上午十点,从贴满开锁、换锁、男科医院小广告的楼梯走下停车库。停车库在负一楼,中间天井里的喷泉随着嘈杂的音乐正在出水,花坛外的地面种了些观赏用的向日葵花。他停车的东南角,两条不知从哪里溜进来的野狗正在交媾,他于是跺了跺脚,两条狗知趣地各自拖着生殖器一前一后躲开了他的视野。 

车于是出了车库,在小区门口他看见苏齐云,穿着绣花的亚麻棉短袖衬衣,手里拎着西瓜,也朝外走。她是住在他对门的一个单身母亲,他按了按喇叭。

“去哪?捎你一程?”

她探下身,脸上挂着笑,许闻闻到她头发上的香味,是那种比较老的带有香波气味的洗发水,殷红很早之前也用过,不过那个牌子不容易买,所以也就很久没用了。

“健康园小区,顺路吗?”她问

“顺路”

她于是将西瓜放到后座地板上,坐上了车。“去看孩子?”他问

“孩子放暑假,我今天调休就过去看看。你病好点了吗?我总说要去看看,你看就对门,可我每次下班又太晚。”她在超市的化妆品柜台当导购。

“没什么大问题,今天去省里拿报告,市医院总归太小,有些病拿不准,殷红让我去省里,图个心安”

“到底什么病?”她问

“肿……肿瘤,一个良性肿瘤”

车穿过梅林河,从后视镜他看见她从化妆盒里拿出一只口红,对着嵌在盒里的小镜子画起妆来。她说的小区在市开发区,她们快离婚那会儿,那房子刚买,他和殷红都去看过,还和他们一起商量过装修。

“那他现在重新找了吗?”他问

“不知道,前段时间倒是听说找了个”

“那你们现在这是……”他问

她反应过来,停下手里的描眉笔:“现在就挺好,偶尔吃个饭,有时候也和离婚前没什么两样,不过我是烦死了离婚前的鸡毛蒜皮。”

她下车时,许闻从车窗看见她的背影,她穿着的那条白色紧身铅笔裤,将臀部的曲线勾勒无疑。车里仍留有她身上的香水味,而味觉总是很容易勾起情欲,他不得不再次抑制住他那勃起的冲动。

上高速前,他给省里的陈鹤龄打了个电话,邀他下午或者晚上聚一聚,他们是高中时候的同学,他最近要了二胎,办满月酒的时候他正在住院,他们大概有三年时间没有见面了。

过检查口后,他带上墨镜,将车开上G3国道。这条路他很熟悉,开得也不是很快,只是刚做完手术,身体还不能适应长时间驾驶。二个小时后,他将车开进了服务区。

在解手的时候,他又摸到了那块刀疤,低头能看见伤口愈合后凸起的红肉,他有些沮丧。出厕所的时,他在边上的商店买了瓶水,车里的空调开着,放着音乐。从长途大巴上下来的人一拨一拨的下车上车,得闲的人抽根烟,在商店前的走廊上,人们举着能遮阳的各种物件:太阳伞,塑料宣传扇,纸片或者毛巾。情侣们腻在一起,老人们挎着廉价的旅行袋,偶尔几个孩子钻到阳光里又迅速跑回去。

他于是又翻出那份病历:超声所见,切面大小正常,轮廓整齐,其内可见椭圆形低回声团,边界清晰,内有斑点状高密度影,其余密度稍不均匀,轻度强化,余无明显异常,建议上级医院复查。医生说癌变的可能性不大,但是现在他突然有点担心起来。

下高速的时候,陈鹤龄打来电话,说在高速出口不远处的明珠广场订了一间茶餐厅,下高速后直接过去。

明珠广场位于高速出口的东南角,是个极热闹的商业街,仿洛可可式建筑,石青色的穹顶下远远可见好波内衣的巨大广告牌,他从右手边的单行道将车停向地下车库,而陈鹤龄已在不远处的门口朝他挥手。

“本来想在晚上,你知道,孩子太闹,我们两个要轮流起来给孩子喂奶”陈鹤龄拉开茶餐厅的门给他解释。

“两杯正山小种”他招呼服务员:“怎么样,好点了吗?”他问

“刀口还有点疼,组织切片送省立医院了,今天拿报告”他说

“那现在那……”他端起手

“还算正常,今天早上……”他说,他感到这个话题有些尴尬,转而问:“你们怎么又要了一个,都快四十了……”

茶端过来时服务员问他们吃点什么,他要了份果盘,两份特色菜,以及半打啤酒。

“前年就在说这事。小波今年初二,起初我不同意,也和她说了这事的风险,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坚决,重新去育儿中心上课,学瑜伽,还逼着我戒了烟。”

“一男一女,现在齐了”许闻说

“说来也怪啊,你就看着她在那无意识扭动,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融化了,之前所受的苦,以及现在每天不到四小时的间隔睡眠都是值得的。生小波的时候还没这种感觉,这年纪大了,有些想法还……”

“你们就没打算再要一个?”陈鹤龄问,又突然像想起了什么,“那……,没影响的吧?”

他于是又想起了那条刀疤,手不自觉的伸到那个位置,耳朵里却听到了手术刀划开皮肤的声音。

许闻是在夜里十一点钟来到雄风旅馆,那是他拿到病理报告的六个小时之后。他在紫云路上开着车,寻着夜里的住宿。红色铝塑板饰面门头上,“雄风旅馆”四个黄色的LED灯字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将车停在门口,一个人走了进去。

“住宿”他说

在吧台后面一个睡眼惺忪的女人,起身给他登记,收完押金后递给他钥匙、暖瓶和一套未拆封的洗漱用品。

一个八平米不到的房间里,四面是墙,一个小窗户。他将随身的包放在床头柜,一个人坐在床上。空调没开,他也没感觉到热。

有人敲他的房门,是一个穿着亮闪闪衣服的少女。

“要服务吗?”她问

“进来吧”

“没开空调?”她问,她坐到他身边,伸手去拿放在枕头边的遥控器。

许闻于是去洗澡,洗完澡后,那条刀疤便赤裸裸的暴露在女孩面前,在日光灯下显得猩红。

“别担心,直肠手术”他说

他扑住她,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头埋在她肩膀,像极了一头正在噬咬她锁骨的野兽。

“你别着急”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没有听,极利落的褪去她所有衣服。

突然,她感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她的大腿流动。

“血”她惊恐地说。

雄风旅馆》有2个想法

  1. 鹤立群

    几点评论:
    1.没想到是小说。足见诚意;
    2.情节陈述总是含而不露,有节制;
    3.人物姓名什么的,还是挺有考究的;
    4.收尾其实并不足够震撼,尽管“惊恐地说”,也不够震撼。我本期待一个喜出望外的结尾,但流血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因为文初便已经铺垫了不可同房。但显然的是,许闻本身比任何人都清楚可能会流血,却仍然让服务生进来的原因,定与“病理报告”有关。文中没有交代病理报告的结果,是留给读者推敲的。个人感觉本篇最可贵之处是上述第2点。如果结尾收得再漂亮点,就真的让读者惊恐的尖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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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smartsun 文章作者

      文中的病是精原细胞瘤,许闻做完手术切除肿瘤后去省里拿病理报告,他不清楚是否会癌变,如果癌变就有切除睾丸的风险。这让他格外的有性冲动,起初他在和妻子办事的时候,是死亡本能大于性本能。
      他遇到了个离婚女人,虽然离了婚,她仍然以看孩子的名义去看望前夫,她在许闻的车上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婚姻的存亡并不能阻止性。
      他在服务区看到老人、情侣、孩子这些生命的繁衍不息,让他开始担心自己病的结果。
      他看到高中同学,冒着高龄的风险依然坚持二胎,生完后感到生命延续的喜悦,这让他伤感。
      病理结果显然并不是很好,他六个小时后才漫无目的去找带有性暗示的旅馆,他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有性,这次他的性本能战胜了死亡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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