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EB



EB,你好,我时常想起那些个初夏的夜晚,野桃花衰,排挡的熏烟,老虎机和未冰的啤酒,我们穿着花裤衩从一间常年阴暗不足六平方的出租屋里走下楼去,照例是三块五一碗的炒面,在等候的时间里往老虎机里塞一枚硬币,有时输有时赢,啤酒瓶碰在一起,抬头是落满灰尘油腻的风扇,低头是潮湿地面和人字拖。有时候买一支巧克力味的雪糕,有时候去附近的网吧消食。半夜躺在一张床上,你东一腿西一脚的和任何手机里有存储号码的小姑娘短信聊天,那时没有微信,三星Anycall最便宜的功能机连个音乐也播放不了,更别提QQ,我有部比你稍微高级点的TCL山寨机,高在能听音乐和看小说。
你时不常的聊着聊着发出些诡异的笑声以及偶尔情难自已的要和我分享进程。我也偶尔给你分享点成人小说,艳照门出来的时候,你在吞着口水看完了我精挑细选的两百多张照片后,撇撇嘴说除了张柏芝其他不值一提,事实上在你有限的认识里你也只认识张柏芝。那时我们二十上下,精壮生猛,你常悠然自叹,人生苦难大抵如此:在你一生的超黄金时代,拥有无尽无穷的荷尔蒙,却永远缺一个姑娘。
于是你眼发绿光,疯狂觅食,甚至清明祭祖的日子里也没忘记顺便相个亲。在被一次次淘汰后,终于在概率上你迎来了一个春天。有一个女孩,在我苛刻的眼光里中上姿色,瞎了眼的要来我们所在的城市里倒贴一个男孩。起初在念书的时候,那男孩追求过这个女孩,可惜那时姑娘涉世不深,还处在不以物质交换为前提的情窦初开阶段,果断的拒绝了这个男孩。然而人生最痛苦的是:在离开那个环境后,姑娘茫然四顾发现了大千世界残酷的一面,不巧的是恰恰在这时她得知原来男孩家居然上世纪九十年代就在上海有套房。
痛定思痛,姑娘准备倒贴。
不巧的是那个男孩和我们混在一所城市。
更不巧的是那个男孩回到大千世界如鱼得水,奔着更高的目标去了。
所以你捡了个漏。
所有的阴差阳错都是老天最好的安排。像是野草遇见春风,阳光遇见雨露,你很快走到了接送上下班、牵手喂饭的老路上。那时我已经离开,我始终觉得自己会有更美好的锦绣前程,在一个深夜里脱掉工作服和安全帽,谁曾想这之后即是三四年更无无方向的混,这是后话。
可是那年的十一前夕,我突然接到电话,言谈中你情绪低落,像是一只被阉了的公鸡,我以为你失恋了。在这方面我有经验,所以我连夜买了火车票,天亮之前我们在站前广场见了面。
我们各自怀揣着一瓶二锅头,就着煎饺、包子和稀饭。事实上你的确失了恋,然后我分析随着逐渐深入,姑娘认清了你屌丝本质,考虑到抛弃你重新找一个,比你优秀的概率超过百分之九十,所以义无反顾。我在想该怎么安慰你,才不至于让你雪上加霜。
你呷了一口酒:“是我找她分的手!”你说
我认为你神志不清,甚至开始假装深沉,失了次恋像做了二十年爹一样。
“不要这样”我说,然后我就看见你当着我的面眼泪扑簌扑簌的流了下来。
“别”我拍了拍你已经开始抽搐的哆嗦肩膀:“扬子江边芳草地,日暮西山红霞飞”我说:“坚强点”
所有好朋友的定义是你得做过彼此情感的垃圾桶。
你说:“我父母反对”
你说:“早知道这样,我应该等结过婚才告诉他们”
你说:“我老爹为了让我和她分手,二十四小时监视我”
你说:“那天下着雨,我们在桥边”
你说:“她闪电般的结了婚”
那时“备胎”一词没有延伸意,我文艺的说:“你可能只是她的又一过客”
“不,分手的时候她伤透了心”你说:“都是我的错”
根据你酒醒后的描述:父母在得知女孩是乙肝携带者后,拼了老命反对,按照他们的指导意见:什么都不重要,唯一的条件是必须身体健康。于是你重新改变目标,找了个身体健康的,然后很快结了婚,然后很快有了结晶。我时常在想要是初恋都他妈能修成正果那该多好,可是人生就像公交车,错过了这辆还有下一辆,上了这班车也未必会在终点下车,买票和补票本质上没有区别,在时间的维度里,我们的人生一闪而过,这令人伤感。
在所有朋友里,我找你借钱的次数最多,你似乎有一种天生的能力能将借钱这件事处理的非常完美,我不能,而且为此也曾失去过很好的朋友。我一直认为在我们共同的所有朋友里,你天资中等,但现在却总体上靠自己努力混的最好,也许是家庭环境所迫,也许是你天生就是一个:但顾行路,不问前程的一个人。
作为一个大体上共同起点的朋友,我们走上了如诗歌中所说的《两条路》,十年过去了。
我从未后悔,但也时常看看你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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