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面

我们的观点甚至是对人大多是选择的结果,而非思考。而这种选择又反过来影响了我们自身,最终说到底还是鸡先和蛋先的问题。

于我自身以及自身的观察我能举很多例子,比如韩寒和郭敬明。

大约二十年前,我最早接触韩寒的《三重门》还是在初中的课堂后,当时对这种校园小说天然有亲近感,加上当时的生存环境,说实话的确也没什么可读,在一个人的脑子有极大可塑性的少年时期囿于生存环境,就比方说都是一坨,挑一个不那么臭的而已。后来到了高中,在一个出租屋中,也曾翻到过一本残破不堪的《幻城》,我始终记得自己立足于当时的欣赏水平、不带对人的观点,觉得那文字优美,连小说的主角樱空释这名字都闻所未闻,拉风的一塌糊涂。

对这两个同时代的双骄,后来其实都是选择的结果。

比如韩寒的抨击教育制度、赛车、独唱团、新浪博客杂文时评

比如郭敬明的岛、九月摩天轮、最小说、拍电影甚至断背山

于我自身,我倾向韩寒,实话说我依然分不清他们两个文字哪个更好一点,或者更臭一点,这不重要。要是他们两个人的电影同时上市,我可能会选择买票支持韩寒。但另一面是郭敬明处女座电影《小时代》获得过4.88亿的票房,要知道电影专业的贾樟柯《山河故人》获得一亿票房都累的沆哧沆哧,这是个不俗的成绩,当然你可以说票房不是评判电影的唯一标准等等吧,我的意思是:另一面,在我讨厌的另一面,有一大堆人支持郭敬明以及他的作品。

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作为一个雄性,怎么能有那么多喜欢那么“娘炮”的作品?

我不理解,不代表他不存在。

说实话,我对我自己没有信心,你要说我会思考吧,我对我自己很多观点的来源有清晰认知,说到底很多时候他都是我选择的结果,而非思考。我时常在微博和推特这两个平台看到两种截然相反而我又同时觉得很有道理的言论,这两种言论左右互搏,比如针对中国的防疫政策,一方说中国人口基数大,放开对老年人就是灾难,你能确保那死亡率里没有你的父母,另一方说新冠进化到现在,毒性越来越低,就是一大号流感,你看美国等等都放开了,中国这是政治抗疫。左右都有一堆支持和反对声音,而这两种政策推演下去,无论选择哪种,都有巨大代价,无论选择哪种,都有另一面。

实话说,我没有信心,但是我对任何一种斩钉截铁的声音保持怀疑,就像这世界有可口和百事。别太自信,也别太悲观,生存,从来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不信中医

本来准备写《我为什么不信中医》,但觉得废话了,因为我信不信根本不重要,这个话题在现实生活中能达到友尽的地步,所以我也没想改变其它人,只把“不信中医”四个字作为一种口号放在标题。

说说我身边的例子,大约二十年前吧,母亲患了一种病,这种病其实没什么好方法,只能手术割除。但父亲希望保守治疗,找到在中医院的亲戚给开了大概三四个月的中草药,我还记得很清楚,说这种药一般井水熬制不行,于是家里常备一桶用来盛三四里外山脚下的山泉水。结果,毫无作用,这个病就一直一拖再拖,痛苦不堪,直到五六年后动了手术才彻底结束折磨。

2010年,我和我哥在一起,当时我哥得了胃病,去了很多趟医院不见好,然后像是盲品葡萄酒似的尝试了各种各样的胃药,最后胃疼止步在一款叫“葵花牌”胃康灵的药之后,很多年后我无意中看到这款药的配方“白芍、白及、三七、甘草、茯苓、延胡索、海螵蛸、颠茄浸膏。辅料为碳酸氢钠”,那时我早已有了“中医是坨屎”的认知,我很奇怪,这明显就是中药,但它治好了我哥的胃病,这如何解释?

我想起了一个关于二甲双胍的小故事,二甲双胍是治疗2型糖尿病的一线药物,特别是针对超重患者有奇效。说是以前有一款制成胶囊状的中药,对治疗糖尿病有奇效,宣传说纯中药,无任何毒副作用。那些药剂师觉得很奇怪,难不成又是一诺奖级别的新发现?于是买过药来拆开胶囊分析药品成分,的确如宣传所说无任何降血糖的已知化学成分,但病人吃了这个药后又的的确确能降血糖。最后他们发现包裹中药末的胶囊是二甲双胍制成的。

回到那款胃康灵,我不是学医,只是通过维基以及现在中药套路的逻辑推演,我想这款药真正起作用的应该是这两种成分:“颠茄和碳酸氢钠”,颠茄的主要成分阿托品,碳酸氢钠中和胃酸(HCL)

阿托品存在于数种茄科植物体内,如颠茄、天仙子、曼陀罗及茄参等,于1833年首次被分离出来。左旋莨菪碱为天然构型,经提取处理后得到的消旋莨菪碱即为阿托品。

阿托品可缓解因副交感神经兴奋而导致的肠痉挛及抑制汗腺、黏液腺分泌、抑制迷走神经,从而加快心率、散大瞳孔及松弛支气管、肠道和其他平滑肌。阿托品的静脉剂型可使用在心动过缓时急救,在有机磷农药与神经毒气中毒时搭配氯解磷定等胆碱酯酶复活剂,在气管插管前减少分泌物。在紧急状况下,阿托品可以经气管内管给予。阿托品的眼科剂型可以散朣并且麻痹睫状肌,在虹彩炎时避免虹膜与晶状体粘连。主要的适应症有:

  • 解除胃肠道、胆道、泌尿道平滑肌痉挛

  • 抑制胃酸分泌

我想我哥当年的胃病,大抵是:胃酸分泌过多。

可这个例子不正说明中药是有作用的吗?你看,颠茄就是一种植物,人类用来治病?

人类几千年来和疾病的斗争史,的的确确发现了一些可以用来治病的植物,比如2400年前,人类就发现了柳树皮,古希腊医师希波克拉底用它来治疗头疼,罂粟壳最早被用于镇痛、止咳。这在没有现代医学之前,死马当活马医,治好了走运,治不好死逑,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可是有了现代医学,知道了颠茄的主要成分是阿托品,化学式 C17H23NO3,知道了柳树皮的主要成分是乙酰水杨酸,化学式是 C9H8O4,知道了罂粟壳的主要成分是吗啡,化学式 C17H19NO3,知道了这些化合物怎么吃、什么量、有什么毒副作用,在小白鼠身上做了无数次试验、走过了审批的I期、II期、III期临床,花费了无数资金得出的结论,结果你不信,却偏偏相信那些在家里翻阅古方,用了15天就灵感爆发,任何毒副作用都是未知,并笃信治未病,一人一方,博大精神,我的确不懂个屁。

比如莲花清瘟,我们先不管它有没有用,仅仅用逻辑就能推演出来,新冠已经第三年了,如果它有用,能预防新冠,那咱们还封个屁城,打个屁疫苗啊,这多麻烦,一人发一盒就得了呗。

1992年,吴以岭创办以岭医药。他将“五龙丹”改良为“通心络胶囊”,面向全国推广。借助优秀的销售团队,“通心络”迅速占领了一片市场。

2003年,SARS病毒肆虐。吴以岭作为全国政协委员,同时作为医药行业代表,自觉肩上的担子很重。

他率领团队立即投入到SARS的防治研究工作,经过没日没夜地翻阅医书,终于从大量古方中汲取到营养,研发出连花清瘟胶囊。

据《中国中医药报》报道,这个研发过程足足有15天

可惜的是,这款专门为SARS病毒研究的药品直到2004年才获批上市,而此时SARS阴霾已过。

可当我看到钟南山为它站台,连当年因鸿茅药酒进去的谭秦东也为它站台。在上海疫情这么严重,运力如此紧张,很多人连菜蔬都抢不到的情况下,哎(ái),上海政府居然能让人人手一盒,只觉人到中年后,最无奈的莫不过于世界自有一套它的运行轨迹,滑向何处,人鬼不知。

而我所能做的,也仅仅是在面对医生的时候说我中药过敏,在面对药店销售员时提前说不要中药。

我的过去一片朦胧

王小波在《万寿寺》的开头引用了莫迪阿诺的《暗店街》,开头第一句就是:我的过去一片朦胧。我想他们应该是:近视了。

从高中一年级开始间歇性戴眼镜,到07年后长期戴眼睛,将近二十年的戴眼镜历史,从玻璃、树脂、防蓝光到塑料、金丝、钛合金,三年两幅的换镜频率加上一些意外夭折的眼镜,十几副眼镜是有了,好在随着年龄增加,近视度数趋于稳定,400-500度的样子,散光也趋于稳定,100-150的样子。

有一些东西如影随形,你渐渐习惯了它的存在,可是又会在某一刹那,你厌倦了。或许是下雨天挥之不去的雨滴,或许是关灯吃面时的雾气,又或许在冬天的某个早晨你戴上口罩然后不断调整口罩的鼻托,最后,你选择逃离。

其实早在2010年我就知道了飞秒的存在,当时公司的前台刚做完手术,不时要滴上几滴玻璃酸钠,后来又遇到一位同事,刚做完手术,因为工作性质选择换岗,得到的信息都是挺好的,没什么异常,可是依然不太放心,相较于身体其它器官的残疾,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眼睛瞎了。

于是在这种纠结中,我前前后后看了不少知乎的文章,有的说是干眼症,有的说是晕光,有的后悔,有的庆幸的描述,哗的一下,眼前亮了。后来我学习了概率论,学习了“幸存者偏差”,听过万晓利的《这一切没有想象的那么糟》,我想这一辈子中五百万的机会没轮到我,咋的眼瞎就轮到我了。

于是,在这个初春的早晨,我想去看看吧,按照父亲老花的年龄,至少还有二十年不再朦胧的时光。

于是验光、测眼压、观察眼底、看角膜厚度、散瞳,一套流程下来,直接选择做手术。

其实当时有好几套手术方案,半飞秒、全飞秒、个性化定制,价格是12800,15800,16800,我向来对这些营销化的术语不太感兴趣,我秉持的消费观是:“贵就是好”,这套原则是我从一个叫许岑,前老罗和他的朋友们的英语老师身上学的,后来我因为穷,对这个原则做了修正:“在能力承受范围内,选择最贵的”,所以我没选择ICL晶体植入,因为晶体植入需要三万,消费不起。

于是请了假,开始滴左氧氟沙星,开始像个傻叉一样对着自己的食指做固视训练。

星期四的早晨,朋友开车带我去了医院。挂号,上二楼交费、术前复查、滴眼药水、了解手术流程,然后上三楼手术。

手术伊始,在等待叫号的间隙想上厕所,有朋友在,我想不能太丢份,忍住了。然后是进入手术准备间,戴上发套、换上洁净服,听边上两位姑娘交流手术的医生是谁、手术方案是啥,从哪里来,从什么时候开始想做这个手术,我没什么八卦的欲望,好在有多年冥想的经历,盯着自己鼻子,调整自己的呼吸。然后是洁面,不知道用的是碘伏还是双氧水,总之像个待宰的羔羊。

终于进入了手术间,在一张圆凳子上坐下。在我前面的哥们,横躺在手术台上,像个大体老师,头进入一个幽闭空间,然后出来,前后也就三四分钟的时间。

终于,轮到我了。一刹我有那么点恍惚,脸上附着洁净布,只露出两个眼睛,有人给我滴眼药水,可能是麻药,我不知道。然后医生给我戴上眼箍,应该是防止眨眼,这时我的正上方出现一个绿色的十字光标,医生让我盯着那光标,然后我就感觉到一把刀切过我的眼角膜,这种丝滑,像是飞鹰牌剃须刀片划过磨砂玻璃,医生说配合的非常好,然后是右眼,一样的丝滑,我知道,可能也就短短二十秒,我的眼角膜削平了,我无法准确描述那种感觉,但是意识告诉我,我此时的眼角膜应该是一马平川。

我就顶着这一马平川的眼角膜起身来到隔壁的另一台机器上,按照我的理解,这台机器是在我削平的眼角膜上种上一枚凸镜,医生在我的旁边算着该给我的这枚凸镜上加减多少度数,然后我闻到了一阵烧焦的糊味,我看到一个毛刷在我的眼睛上方划过,我想这可能是在处理种镜后的收尾,防止有什么残骸,接着是另一只眼睛,很快。我想起艾青的那首著名的:为什么我的眼睛常含泪水,因为你这是在做飞秒手术。

下了手术台后,眼睛已经清晰了,我一个怯步,然后大步流星的走出手术间。

朋友把我的外套、手机、还有那副眼镜递给我,我看着那副眼镜,我没那么形式主义的将这副眼镜扔掉,相聚离开总有时候,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还能用得上,当然我希望下一副眼镜是:老花镜。

出去医院大门的时候感觉还好,但坐上车回去的路上感觉就不一样了。像是人体的免疫系统,很快我的眼睛就感觉到了外来物种的入侵,那天阳光正好,我扒拉下车上的梳妆镜,看到的自己是: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何以解忧,唯有睡觉。

到家后,倒头就睡,醒来后三点,去做第一次复查,视力恢复到1.0,然后开了一堆眼药水,此后一个月我将与玻璃酸钠、聚乙烯醇、双氯芬酸钠、环孢素打交道了。

当然了,也没那么神奇,哗的一下眼前亮了的感觉我没体验到,目前远视的视力是恢复了,但是看电脑手机等近处视力,还有待提高,医生说这是正常的,我能感觉到在我眼角膜的切口处有一圈光圈,也算提前体会了什么叫远视,什么叫老花,这需要时间,我的眼睛已经习惯了二十年的朦胧,一下子它还没有完全适应。在医院的宣传页上,我也看到了近视视力会在一周到一个月恢复到最佳。

虽然还略略有点担心,但是总体感觉还是非常好的,目前最无聊的事是:滴完眼药水后,盯着远处的广告牌,读它上面的文字: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