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档:smartsun

穿过激荡的洪流

看到某明星抑郁症自杀让我想起了我身边熟悉的人。

高中的时候,班上有一个女生,初入学时一切正常,成绩中等。大约是高二下学期或者高三伊始,具体时间记不太清楚了,在某天下午突然情绪失控,当时是在一堂数学课开始前,数学老师已经站在教室外,不知怎么地,这个女生突然站起来,大吼大叫,视若无人,甚至有点歇斯底里,这种情绪失控和一般意义上的情绪失控不太一样,一般的情绪失控是针对某件事,事后能平复。而这个女生的情绪失控,似乎并没有针对什么事情,而且所表现出来的言行,在当时的我们看来,就是“神经病”。后来这个女生休了学,后来也听说去了本市的精神病医院治疗,只是不知道后来她怎么样了。

另一个是我的一个表弟,从小患有哮喘,在当市的二中学习,成绩不错,也是在高中时期,突然有一天情绪高涨,乱砸东西,并伴有幻觉、妄想,听我父亲说,这应该是遗传,因为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小舅在青春期的时候,也曾有过一段“神经病”时期,曾经自己烧过自己的被子,然后在某一天又突然自己好了。表弟的病经过诊断叫躁狂症,是一种情感障碍,现在经过药物治疗也算缓过来了,不过经此折腾,我小舅妈快被折磨的抑郁了。

我不是医生,对抑郁和躁狂这两类精神病的成因不太清楚,但在我有限的认知里,我几乎没听说过少儿时期有抑郁或者躁狂之类的报道案例,作为精神病的其中两类,我觉得这两类很大程度与激素的分泌有关,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作为一个局外人,我很难能真正理解这种疾病。但是从种种抑郁症患者的表述里,我觉得他可能是我的某种经历的放大版。

三十岁之后的有几年的其中几个月里,我常常对自己的认同感极低,什么事情也不想做,莫名感到无限悲伤,然后我的大脑会给自己一个指令,让我放下所有,沉浸其中,然后在这种悲伤的情绪释放后自己会感受到快乐。有时候在早晨,有时候在深夜,觉得活着没有意义,然后是间歇性的失眠,虽然很多时候理性已经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了,但是不受控制,脑子里的声音一直在自说自话,不断重复,直到精疲力竭。

我知道自己绝不会是抑郁,这种种表现很可能是激素调节下的产物。而据此我认为抑郁就是这种激素调节失败的指数型放大版,如果长期沉溺其中,的确,死亡不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可能自杀反而是一种解脱。

我还有一件事的经历也可说道,这件事算不上光彩,就是打架,这是成年后唯一的一次打架。

那次是在一个公司的门口与一个保安发生了争执,细节对错略去。直到现在,我都能清楚记得,当我决定使用武力斗殴的时候,脑子里奔涌过去的洪流,一瞬间像野火烧过,精神、肌肉高度紧张,刹那间想置人于死地,与人摔倒在地与柏油路面擦伤的疼痛丝毫不觉。

发育时候,激素飞涨,衰老时刻,激素回落,在这一片洪流起伏中,我们能掌控的微乎其微,我们是它的奴隶,也是非理性之来源。

自愈

有点不敢相信,也可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折磨我快九个月的疼痛在慢慢痊愈。

在遍历了药店所有缓解、治疗疼痛的药物后,我放弃了化学疗法,我想要不咱再试试物理治疗?久病之后,我将自己当成了实验品,就像最初的时候玩电脑,随便折腾,不行就重装系统。

美团上下单了个筋膜枪,开始了震动治疗,起初也并没有什么效果,只是在痛点位置持续不断的震动还比较酸爽,一两天后似乎有点效果,但我怀疑是这种高频度的震动导致的麻木,然后是充足睡眠,每天睡到自然醒。再然后,我突然想到,在我遍历药物的过程中,只唯一感到有点效果的双氯芬酸二乙胺乳胶剂,于是物理化学齐上阵,先抹一点药膏,吸收后,再用筋膜枪震动。

然后我就感觉肩胛骨那个深处位置的疼痛开始减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那个痛点位置开始消散,只有牵扯着肌肉的筋索还有些拉扯痛感,但现在的疼痛已不如最初的持续不断,不刻意关注已不能觉察。

但我始终还是认为,有可能仅仅是自愈,与我做的这些努力没有任何关系,也许是天气变暖,也许是痛感神经被折磨的开始粗壮起来,大脑对这样的疼痛选择性忽略,总之,我感到快乐起来。

我们这具肉体开始慢慢朽烂下去,衰老和死亡是个缓慢过程,一开始可能只是肌肉的松弛、莫名的疼痛,然后发展到器官的衰老、脏器的病变,眼耳鼻舌身意渐渐退化,不再充满对世界的好奇,最后才是化作尘土,这是一个过程,过程的意思是:某一天醒来,金黄的落叶已堆满心间。

我已经荒废了有段时间了,我一直有的执念还是想要做一点点事情,所谓的做一点事情,是自己能有所成长。而时间不多了,看民国史的时候发现100年前中国还有皇帝,仅仅是100年前,此生也忽焉。

肉身道场

长久的肉身疼痛能将人的心情不断跌落到谷底。

源自去年十月份的肩胛骨与锁骨深处未知的慢性疼痛,已经折磨了我快八个月时间。在这八个月的时间内,能想到的方法用尽,能求到的医院多次,全都无功而返,自愈缓慢。

而这种疼痛还只是持续的微痛,这甚至能让我想到史铁生年纪轻轻双腿瘫痪想死心的不虚。如果一个人长久被疼痛折磨,我想大抵他是要患上抑郁症的。

临近几个月我已完全不能集中心智,能完成正常的上班已经拼尽全力。常常回到屋子,抽上一根烟,捏一捏手机,就有一种想要立时躺平的愿望,往时我还总会找点兴趣爱好发散发散,读一读书还能静静看上个把钟头,现在已几无可能。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写过一个字,没读过一页书,电视剧倒是翻看了三二,体重飙升,精神涣散。

好像一首歌中唱到的大厦坍塌。

好在与自我相处了多年,我还有些自我解救的方法。

周六周日调整,今日请假,下午去理了头发,去洗了牙,将屋子里的不要或者不知道要不要的东西能扔的尽量扔了,扫地拖地,给花浇点水,给炉点上檀香,衣服洗尽,洗澡,换上干净衣物,泡上一杯新茶,吃了一粒双氯芬酸钠,然后打开文档,写上一些成片的字。

以前听到一个词:肉身道场。我想是妥帖描绘我们这具肉身的词。

虽然进展缓慢,但是我们在不断地丧失掉我们的肉身,像是修行的道场。世俗看像是一条起点为横轴终点为横轴的钟形曲线,形而上的看则像是太极图。

我能感觉到曾经拥有的不断地在失去,于是从最初的未知、懵懂、惊觉、惶恐、试握、挣扎、妥协、放弃、归寂。

人生倘若旋转木马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