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壬子、前309),秦初置丞相,以樗里疾为右丞相。
七年(癸丑、前308),秦、魏会于应(河南省鲁山县)。
秦王使甘茂约魏以伐韩,而令向寿辅行。甘茂令向寿还,谓王曰:“魏听臣矣,然愿王勿伐!”王迎甘茂于息壤而问其故。对曰:“宜阳大县,其实郡也。今王倍数险,行千里,攻之难。鲁人有与曾参同姓名者杀人,人告其母,其母织自若也。及三人告之,其母投杼下机,逾墙而走。臣之贤不若曾参,王之信臣又不如其母,疑臣者非特(非但,不但)三人,臣恐大王之投杼也。魏文侯令乐羊将而攻中山, 三年而拔之。反而论功,文侯示之谤书一箧(小箱子,藏物之具。大曰箱,小曰箧 )。乐羊再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 君之力也!’今臣,羁旅(寄居他乡)之臣也,樗里子、公孙奭(shì)挟韩而议之,王必听之,是王欺魏王而臣受公仲侈(韩国宰相,甘茂老友,意指有“里通外国”之嫌)之怨也。”王曰:“寡人弗听也,请与子盟!”乃盟于息壤。 秋,甘茂、庶长封帅师伐宜阳。
六年(壬子,公元前 309 年),秦国设置丞相职务,任命樗里疾为右丞相。
七年(癸丑,公元前 308 年),秦国、魏国在应城举行会议。
秦王派甘茂去约定魏国共同进攻韩国,又让向寿作他的助手。甘茂命令向寿回国对秦王说:“魏国倒是听从了我的安排,不过我希望大王您不要进攻韩国!”秦王在息壤迎接甘茂,询问原因,甘茂回答 说:“宜阳是个大县,其实应属郡一级。现在大王您下令面对多重险隘,不远千里,发兵进攻,是很困难的。鲁国有个与曾参同姓名的人杀了人,有人告诉曾参的母亲,他的母亲仍旧织布,泰然自若。等到先后来了三个人告诉她同样的事情,曾参母亲也扔下机杼,跳墙逃走了。我的贤良不如曾参,大王您对我的信任又不如曾参的母亲,猜疑我的人更不止三个人,所以我怕大王您将来也会有扔下机杼的举动。再说当年 魏文侯任命乐羊为大将进攻中山国,三年才攻下。回来论功行赏,魏文侯向乐羊出示别人的指控书, 多达一筐。乐羊一再叩头行礼说:‘这不是我的功劳,实在要归功于您信任啊!’现在我甘茂,是个寄居秦国的外籍人,樗里子、公孙奭将来抓住韩国的事情来攻击我,大王一定会听信他们。那时攻宜阳前功尽弃, 结果是大王您背弃了与魏王的约定,而我遭受韩国国相公仲侈的怨恨。”秦王说:“我不会听他们的,可以和你起誓!”于是两人在息壤立下誓言。秋季,甘茂和名叫封的庶长率领大军前去攻打宜阳。
-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当领导的最高艺术。有时候即便自己不疑,也架不住身边人的唆使,甘茂深知这点,所以在充分考虑伐韩难度的同时将这些问题提前摆上桌面,这也是一个“羁旅之臣”的自保之技。
八年(甲寅、前 307) ,甘茂攻宜阳,五月而不拔。樗里子、公孙奭果争之。秦王召甘茂,欲罢兵。 甘茂曰:“息壤在彼。”王曰:“有之 。”因大悉(尽,全)起兵以佐甘茂,斩首六万, 遂拔宜阳。韩公仲侈入谢(入朝谢罪)于秦以请平。
秦武王好以力戏,力士任鄙、乌获、孟说皆至大官。八月,王与孟说举鼎,绝脉而薨;族孟说。武王无子,异母弟稷为质于燕,国人逆(逆,迎也。关东曰逆,关西曰迎。)而立之,是为昭襄王。昭襄王母芈八子,楚女也,实(实,荣也)宣太后。
赵武灵王北略中山之地,至房子,遂至代,北至无穷,西至河,登黄华 之上。与肥义谋胡服骑射以教百姓,曰:“愚者所笑,贤者察焉。虽驱世(举世)以笑我, 胡地、中山,吾必有之!”遂胡服。
国人皆不欲,公子(公子,中国古代一种对别人的称谓。敬辞,多用于男性)成称疾不朝。王使人请之曰:“家听于亲,国听于君。今 寡人作教易服而公叔不服,吾恐天下议己也。制国有常,利民为本;从政有经, 令行为上。明德先论于贱,而从政先信于贵,故愿慕公叔之义以成胡服之功也。” 公子成再拜稽首曰:“臣闻中国者,圣贤之所教也,礼乐之所用也,远方之所观赴也,蛮夷之所则效(效法)也。今王舍此而袭远方之服,变古之道,逆人之心,臣愿王孰(通“熟”。缜密,仔细,周详 )图之也!”使者以报。王自往请之,曰:“吾国东有齐、中山,北有燕、东胡, 西有楼烦、秦、韩之边。今无骑射之备,则何以守之哉?先时中山负(仗恃,依靠)齐之强兵, 侵暴吾地,系累吾民,引水围;微(非,不是)社稷之神灵,则几于不守也。先君丑之,故寡 人变服骑射,欲以备四境之难,报中山之怨。而叔顺中国之俗,恶变服之名,以 忘事之丑,非寡人之所望也!”公子成听命,乃赐胡服;明日服而朝。于是始出胡服令,而招骑射焉。
八年(甲寅,公元前307年),甘茂率军进攻宜阳,过了五个月还没有攻克。樗里子、公孙奭果然争相指责他。秦王便派人去召甘茂,想罢兵回国。甘茂只说:“息壤还在原来的地方。”秦王恍然大悟,说:“有这回事。”于是征发全部兵力去协助甘茂,结果杀死韩军六万人,攻陷宜阳。韩国相公仲侈只好来谢罪求和。
秦武王喜好习武较力,大力士任鄙、乌获、孟说都先后做了大官。八月,秦王与孟说举大铜鼎时,用力过猛,血管破裂而死。孟说及其家族被杀。秦武王没有儿子,异母弟弟嬴稷在燕国做人质,国中贵族于是迎回他立为秦昭襄王。秦昭襄王的母亲芈八子,是楚国女子,荣封为宣太后。
赵武灵王向北进攻中山国,大军经房子城,抵达代地,再向北直至大漠中的无穷,向西攻到黄河,登上黄华山顶,与大臣肥义商议让百姓穿短衣胡服,学骑马与射箭。他说:“愚蠢的人会嘲笑我,但聪明的人是可以理解的。即使天下的人都嘲笑我,我也这样做,一定能把北方胡人的领地和中山国都夺过来!”于是带头改穿胡服。
国中的士人有不少反对,公子成假称有病,不来上朝。赵王派人前去说服他:“家事听从父母,国政服从国君,现在我向人民宣传改变服装,而叔父您不穿,我担心天下人会议论我徇私情。治理国家有一定章法,总以有利人民为根本;办理政事有一定常规,执行命令是最重要的。宣传道德要先针对卑贱的下层,而推行法令必须从贵族近臣做起。所以我希望能借助叔父您的榜样来完成改穿胡服的功业。”公子成拜谢道:“我听说,中国是在圣贤之人教化下,用礼乐仪制,使远方国家前来游观,让四方夷族学习效法的地方。现在君王您舍此不顾,去仿效远方外国的服装,是擅改古代习惯、违背人心的举动,我希望您慎重考虑。”使者回报赵王。赵王便亲自登门解释说:“我国东面有齐国、中山国;北面有燕国、东胡;西面是楼烦,与秦、韩两国接壤,如果没有骑马射箭的训练,怎么能守得住呢?先前中山国倚仗齐国的强兵,侵犯我们领土,掠夺人民,又引水围灌城,如果不是老天保佑,城几乎就失守了。此事先王深以为耻。所以我决心改变服装,学习骑射,想以此抵御四面的灾难,一报中山国之仇。而叔父您一味依循中国旧俗,厌恶改变服装,已经忘记了城的奇耻大辱,我对您深感失望啊!”公子成翻然醒悟,欣然从命,赵王亲自赐给他胡服,第二天他便穿戴入朝。于是,赵王正式下达改穿胡服的法令,提倡学习骑马射箭。
- 秦武王绝脉而薨,真是死的奇葩,估计是猝死。举重这种无氧运动,举不动就是举不动,不像跑步,感觉跑不动了撑一撑还能跑几公里。陪玩的孟说就比较冤了,自己死了还不够,被灭族了。陪领导人玩也要注意分寸啊。
- “明德先论于贱,而从政先信于贵”,这话说的让我想到满大街的“中国梦”以及“二十四孝”,看来自古以来统治阶级的套路都是一样的啊:道德宣传洗脑,然后啥事往“道德”上一靠,就是红旗飘飘的忠孝两全了。
- 赵武灵王的“愚者所笑,贤者察焉”,当领导的考虑问题看的是本质,面子不面子,风俗不风俗,传统不传统啥的不是很重要,在这一点上,赵武灵王看问题很准。
九年(乙卯、前 306) ,秦昭王使向寿平(平定安抚)宜阳,而使樗里子、甘茂伐魏。甘茂言于王,以武遂复归之韩。向寿、公孙奭争之,不能得,由此怨谗甘茂。茂惧,辍伐魏蒲阪,亡去。樗里子与魏讲而罢兵。甘茂奔齐。
赵王略中山地,至宁葭;西略胡地,至榆中。林胡王献马。归,使楼缓之秦,仇液之韩,王贲之楚,富丁之魏,赵爵之齐;代(代郡)相赵固主胡,致(招引;招致)其兵。
楚王与齐、韩合从。
九年(乙卯,公元前306年),秦昭王派向寿去平抚宜阳,又令樗里子、甘茂去攻打魏国。甘茂向秦王建议,把武遂归还给韩国。向寿、公孙奭坚决反对,但未能阻止,于是怨恨甘茂。甘茂心中恐惧,便中断对魏国蒲阪的进攻,逃走了。樗里子只好与魏国讲和退兵。结果甘茂投奔到齐国去了。
赵王进攻中山国,兵抵宁葭;又向西攻打胡人,直至榆中。胡人的林胡王献马求和。赵王归来,派楼缓出使秦国,仇液出使韩国,王贲出使楚国,富丁出使魏国,赵爵出使齐国;命代相赵固主持胡人部落事务,召集胡兵。
楚王与齐国、韩国订立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