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让,晋国人,一开始在范氏和中行氏任职。后来范氏和中行氏被晋国智伯所灭,转投智伯门下,智伯以国士待之。后来智伯伐赵,赵襄子联合韩、魏,大败智伯,不仅三分其地,连智伯的脑袋也被点了天灯。《史记·刺客列传》里说“漆其头以为饮器”
豫让逃到山中,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于是诈为受刑之人,挟匕首到赵襄子宫中刷厕所。一天,襄子如厕,心念一动,抓住那刷厕所的犯人,一问之下果然是个来行刺自己的刺客。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大有另一个刺客荆轲“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那句般著名,甚至到今天也依然能听到小姑娘们念叨这后半句“悦己者容”啥的,但我觉得这很可能又是司马迁假借豫让之口说出来的。一是当时豫让逃到山中,即便他真的说过这话,又不是随身带着个秘书,另一方面从后来豫让的表现来看,这番文绉绉的话断不像一个刺客所说。所以说所谓历史是个任人或是任史学家打扮的小姑娘。
赵襄子觉得豫让这人算条好汉,实际上也对自己也造不成威胁。因为在灭了智氏后,除了将智伯点了天灯,智氏一族早已尽灭,于是就不顾左右反对将豫让放了。并假装仁慈地说:“我以后躲着他点便是了(吾谨避之耳)”
我之所以说赵襄子是“假装仁慈”,是基于他逐杀智伯后,将智氏一族尽数灭门。当初智伯水淹晋阳,得意忘形,忽视了对盟军韩魏的控制,被赵襄子离间,最后功亏一篑。此时的赵襄子已然是胜利者的姿态,站在胜利者的角度,放了豫让,除了觉得他造不成威胁之外,另一方面也能展现自己的贤明,何乐不为?
豫让回去后,漆身为癞,吞炭为哑,行乞于市,连他的老婆都不认识他了。可是他的朋友认识。他朋友说:“以你豫让的才干,不如投效赵无恤,获得重视后再下手,行刺之事不是更容易吗?”豫让说:“如果投靠赵家,便成为赵家的家臣,既当了家臣,谋杀主人,就是不忠。我不做不忠的事,我要做的虽然很难,所以如此,只是要使那些不忠的人惭愧。 ”
有点奇怪的地方是,豫让为什么要易容,这和另一个刺客聂政的行为方式差不多,聂政当初行刺失败,也是“自皮面抉眼,自屠出肠”,而且虽说易容了,还总有人能认识他们,聂政还好理解一点,就是为了不连累自己姐姐,豫让这么做难道是第一次行刺失败,自己感觉丢人?
后来豫让埋伏在赵襄子经过的桥下。赵襄子骑马至桥,马受惊,赵襄子说:“这一定就是豫让了”,让人问他,果然是豫让。
很奇怪,豫让两次刺杀不成,第一次是赵无恤心念一动,第二次是马受惊,这理由总不能使我信服。而且第二次豫让已经易容,赵无恤仅通过马受惊就断定“此必是豫让也”。很大可能是豫让身边早有赵无恤耳目
赵无恤说:“你豫让曾经事范氏、中行氏,后来范氏,中行氏被智伯所灭,你怎么不为范氏、中行氏报仇,现在智伯已死,你老盯着我是怎么回事?” 豫让说:“我事范氏、中行氏,他们以普通人待我,我当然以普通人待他们,而我事智伯的时候,智伯是以国士待我,我当然以国士报答他” 赵无恤叹了口气,假装流了点泪说道:“好了,好了,你为智伯,仁至义尽,我上次饶你,也已给足你面子了,这次就不放你了。” 豫让说:“明君成人之美,忠臣有死名之义,上次你饶了我,天下人的都夸你贤明,今天我当然该死,但是在死之前希望你把衣服脱下来让我刺几下,了却报仇之意,这样我即便死了,也可下报智伯,我也就不恨你了” 于是赵无恤将衣服脱下来,豫让拔剑跳起来刺了几下赵无恤的衣服,然后自杀。
参看了《史记》《资治通鉴》两个版本的豫让,《史记》加了些杜撰,豫让这个人物丰满一点,而《资治通鉴》里面则更直白一点,仅诉述事实,个人其实更喜欢后者。我评价豫让这个人,我觉得他其实有点轴,比较容易自我感动,还有点天真。在第一次行刺失败后,其实赵无恤已经暗中盯上他了,毫不自知。又是易容,又是忠臣的高谈阔论,他所谓的忠诚其实也就是“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的互惠而已,仅仅是你对我好,我对你好的一种本能而已,相反我觉得赵无恤这个人很可怕,他在豫让第一次行刺时的心念一动,对危机的直觉感准,杀了智伯后拿智伯的头喝酒,狠,为了名声又能放豫让一马,有手段,放过豫让后保持警惕,所以即使豫让易容也逃不过,该杀的时候绝不手软,第二次杀了豫让。 如果是以前,我也可能会被豫让的故事感动,忠诚,知恩图报,士为知己者死,这多像武侠小说中的情节,所以也可能是年龄大了,知道理想主义大多数时候成不了事却高悬在天空带给人炙热的蛊惑。